季懷直搖了搖頭,“……耕作可不是這樣。”
雖然季懷直也沒怎麼見過人種地,但他這種:前頭兩個人拉著耕牛,後頭幾個人扶著木犁,他就把手往犁把上一搭,順著力道走過一趟的行為……顯然不是什麼正常耕地應該有的。
他皺眉想了一陣,轉頭對季堯華道,“改日你跟太傅要個假,父皇帶你出去看看,看人家是怎麼種地的。”
——他可不想給孩子帶來什麼錯誤印象。
季堯華倒沒想那麼多,只是聽到還能再出宮,登時更加興奮,口中疊聲應是。
……
眼下正是春耕的時節,是以那日回宮後沒過多久,季懷直就帶著季堯華一同溜了出去,跟著兩人的除了張恕,還有碰巧撞到的楊顯興。
季懷直之同張恕說要看看耕作之景,倒沒指明具體的地方,張恕也就擅做主張,將人帶去東郊的一個名為“青石”小鎮,這個青石鎮是京郊有名的富庶安穩的地方。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將人帶過去,畢竟窮鄉惡壤最容易出事兒,這一群人裡頭哪個有點閃失,都是不得了的大事,他絕不敢把人往危險的地方帶的。
青石鎮郊野的情形確實不錯:田間耕種之人衣料雖不算精,卻也皆是穿著體面;額上雖是有些汗意、臉色卻很是紅潤,眼神中也盡是期盼,田間地頭都透著一份勃勃生機。
“父……爹爹,他們怎麼不用耕牛?”一身男童裝束的季堯華看著田間勞作的眾人,不由開口問道。
季懷直笑搖搖頭,又看了前頭的張恕一眼。
張恕會意地點頭,沖著季堯華低聲解釋道:“回稟少爺,這一頭耕牛要十多兩銀子,這普通的農戶家,一年到頭的花費也就這麼些了,是以這牛也是個大開銷。十幾戶人家合養幾頭也是有的。”
季堯華顯然十分震驚,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應了一聲之後,就訥訥地不說話了,興致也沒了過來的時候那麼高了。
幾人在田埂上漫步,一面側頭看著這四野勞作之景。殊不知他們打量著人家,人家也偷偷看著他們,這荒郊野地,難得出現幾個豐神俊朗的人物,幾人都賺足了目光。
不過,這群人都是被眾星拱月慣了的,對這些個偷偷打量的目光倒也沒甚感觸,自顧自地往前走著。
走了一陣,季堯華突然小聲“咦?”了一句。
季懷直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見前頭有個頭發斑白的婦人正推著一木犁慢悠悠的在田間走著,那速度,可比周遭的人慢上許多。
季堯華抬頭,眼中露出懇求之色,顯然是想去幫一幫。
季懷直低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會用那犁嗎?”季堯華自然是搖頭。
他又看了看張恕和楊顯興,這一大一小面帶尷尬地晃了晃腦袋。
季懷直嘆道:“既如此,就莫要去搗亂了……況且,你去幫了她這一回,那明天呢?後天呢?……你總不能日日過來。”
季堯華有些喪氣地垂了頭,季懷直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到底還是領著人往那老婦人處走去。
幾人尚未走到,就先有一面相憨厚的中年漢子先一步趕了過去,“齊嬸子,這犁您用得還順手不?”
這漢子雖然人就在這老婦人的身邊,這話問得幾乎有喊出來的氣勢,震得季懷直一行人腳步都頓了一瞬。
那老婦人卻沒什麼反應,當那漢子走到跟前,才緩緩地抬頭看他,仔細瞅了瞅,似在辨認來人。半日,才突然笑出了一臉皺紋,招呼道:“是四兒啊?”然後,又指著道邊上的石頭,接著道:“你先坐著,嬸子一會兒就幹完了,今兒到嬸子家吃飯去。”
那漢子她這番答非所謂也不在意,又上前幾步喊了幾遍,這老婦人才恍然大悟道:“順手!順手!老婆子這輩子,就沒用過這麼好使的木犁!你啊,比你爹還能耐啊!”
季懷直隔著這兩人有些距離,但架不住這兩人說話都是用吼的。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眼神不由就落在了這老婦人手中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