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通聽他這般口氣,這才心下微松。先不論個人交情,就單看薊州形式,他就不贊同對安王如何。
赤狄這些年來雖是安分了起來,但他可不像朝中那些人一般,真的以為赤狄是因為數次大敗,不敢來犯——不過是學乖了,知道等機會罷了。
要是薊州局勢一生變動,楊文通敢用他的腦袋打保票,那幫孫子絕對會趁機過來撈一票大的。
季懷直見他神情鬆了下來,也就繼續開口道:“我記得你同皇叔他關系不錯,你平日在京同他還有聯系沒有?”
楊文通愣了愣,但還是如實答了一句,“……沒。”
季懷直瞥了他一眼,扔了“要你何用”的眼神。
楊文通本就精神高度緊張,對上這眼神瞬間就炸了,“季懷直!你特麼給我想清楚,我可是是禁軍統領!你以為你這個宮城靠誰守著!我要是和一個守邊將領,還是身為皇室宗親、手裡有兵的守邊將領,藕斷絲連……呸……糾纏不清,你一個皇帝能睡踏實嗎?!”
對楊文通這反應,季懷直早有預料,是以淡定地點了點頭,回道:“……挺踏實的。”
楊文通:“……”
楊文通被季懷直這句話一堵,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幾次張嘴卻一個字都沒憋出來,臉色漲得通紅。
季懷直見他這模樣,倒是憋不住先笑了,走到近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這不是信你麼。”
這句話過耳,楊文通滿腔怒氣霎時一消,但方才湧到臉上的血液卻遲遲未能褪下,明明都是頭腦充血,可卻與先前的感覺大不相同。
季懷直見他神色已經緩和下來,便知道他多半已經消氣,又笑了笑,繼續道:“好了,不開玩笑了,說正事。”
開·玩·笑。
楊文通抓住這三個字,方才充血的大腦終於冷靜下來,臉色霎時一冷。
季懷直納悶道:怎麼又不高興了?
不過,他估計就算是自己開口問,也就會得個“沒有不高興”的回答,索性也不去討那個沒趣,徑直道:“你找個信得過的人,去給皇叔送封信去,問問他是怎麼回事。也代我問一下皇叔近況……”
季懷直想了想,又補充道,“難得去一回,順道送點東西也行……這個你就看著辦吧,倒是不必太正式了。”
楊文通雖是想硬氣地回一句“自己送!”,但要是真是季懷直自己遣人去問話,估計得讓別人腦補出一百八十個含義來——到時候就是不懷疑,也變成懷疑了。
他憋著一口氣,不甘不願地點頭應聲。
……
“行了。正事說完了,咱倆也說點私事吧。”就在楊文通以為今日的事,就這麼結束了時候,季懷直突然又開口了。
他一面說著,一面拉個凳子坐了下來,擺出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架勢,“說罷,你最近為什麼躲著我?”
楊文通剛想否認,季懷直就抬手止他,“你騙人那點伎倆,我從小看到大。熟得都不能再熟……你確定不說真話?”
楊文通張了一半的嘴,倏地閉上,眼神在大殿裡頭四處亂瞟,就是不往季懷直身上落。
季懷直倒是耐心,就那麼看著他,顯然是一定要他說出個一二來才罷休。
這麼盯久了,季懷直倒是發現了點不同——
“你臉紅個什麼勁?”問了這一句後,又隨口調侃道,“怎麼、又想著哪家姑娘了不成?”
楊文通想被踩到尾巴一樣,立刻死命搖頭,堅決否認道:“沒有!”
這反應……
“還真有?!哪家的?”季懷直驚訝了一句之後,又忍不住笑道,“這可真是巧得很。你要是動作快些,說不定我還能先喝著你的喜酒呢。”
孰料這話落後,楊文通卻倏地沉默了下來,既沒有繼續否認、也沒有惱羞成怒……只是又避開了季懷直的眼神,一言不發。
這反應實在是大大出乎季懷直的預料,他心下一跳,也顧不得追問楊文通為何躲著自己的事了,而是搜腸刮肚地想著該怎麼安慰人。
可起碼要把事情問清楚,才能知道怎麼安慰、怎麼解決啊。一晌的寂靜之後,季懷直小心翼翼地開口試探道:“……是人家姑娘……不願意麼?”
聞言,楊文通微微搖了搖頭,也不知道在否認哪一句話,隨即便低低道了句,“我去寫信給安王。”說罷,轉身就走。
季懷直本意是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問清楚楊文通躲他的緣由,可未曾想,陰錯陽差,竟是發現了這樁故事。
他抬頭看著楊文通漸遠的背影,眼中也染上了些許憂慮:他可要想開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