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正常童年的人,真的能長成一個正常人嗎?
顯而易見,不能。
他沒變成季長風那樣的瘋子,已經就是沒長歪了。
少年微笑著將手中的筆遞給她:“小姐,可以寫了。”
殷知意心中嘆氣,拋開腦中雜念,等過了今天她再去慢慢想吧,至少現在,她希望燕時滿能過一個圓滿溫馨的節日。
這就夠了。
以後他再想起中秋時,還能有個不錯的回憶。
她接過他手中的筆,蘸了硃砂,笑眼彎彎的在燈紙上認真寫下——
「願燕時滿平安順遂,長命無憂。」
少年看著這行字,拿燈的手緊了緊:“……小姐,不為自己祈願嗎?”
殷知意朝他眨眼:“這樣的燈我年年都放,今年我想把祈願的額度讓給你,這樣你可以得到雙重祝福。”
“很靈的,誒,你自己的寫完了嗎?”
她湊上去想要看。
卻被少年笑著躲開,他垂眸淺笑:“多謝小姐,不過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少年執筆時袖擺掃過殷知意的手背,燈紙上留下淩厲如刀的墨跡。
殷知意感受到手背上酥酥麻麻的癢意,心中不由得多了幾分好奇,嘟囔道:“什麼願望,這麼神秘?”
花燈在水面上起起落落,她注視著兩盞燈越飄越遠。
少年的目光始終黏在她的側臉上。
燈火為眼前人的側臉鍍上柔光,燕時滿唇畔溫柔的笑意逐漸扭曲。
殷知意轉身時,他立刻垂下眼睫,所有的陰鷙都被偽裝成溫順的濕漉。
像是喃喃低語,又像是在回應她先前的問話:“除了小姐,這個世界上沒有能讓我許願的人。”
“我希望小姐也能同我一樣……”
後面幾個字殷知意沒聽清。
少年轉移了話題:“風真大。”他伸手給殷知意攏了攏鬥篷。
殷知意猜測裡面大抵也就是些長命百歲之類的話,心頭倏然湧上幾分異樣情緒。
除了師傅,燕時滿似乎是第一個主動給她祈願的人。
“咳咳……”
少年略帶急促的咳聲傳來。
殷知意握住他的手,冷的像握住一塊冰,不由得眉間微蹙:“怎麼這麼冷?”
她看見少年身上單薄的衣衫,又想起他本來就受了寒,風這麼一吹明天肯定會更加嚴重,說不定還會發燒。
殷知意心中嘆氣:“你穿的太少了,我們先回家吧。”本來還說要給燕時滿一次難忘的中秋夜,現在看來要泡湯了。
只是沒想到少年在聽見回家這兩個字的時候,神色先是微怔,而後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他將半邊臉貼上殷知意溫熱的掌心,親暱的蹭了蹭,就像是對主人的討好:“……好,我們回家。”
少年那雙清澈見底的眸中唯獨倒映著她的影子,那是虔誠到卑微的神情。
這回輪到殷知意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