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諸位若是竭盡全力尋找、上報,我恐怕無法順利離開中州,平平安安活到今日。”
“不管當時衙門裡存了何種想法,總之,得了好處的是我。”
“我再回中州,只是想知道父母身在何方,當年由誰收殮,葬在何處?”
“我給諸位時間,仔細回憶打聽,但我不想諸位翻上幾夜的舊檔,隨便往城外哪個亂墳崗一指,說我父母就在其中。”
“還請諸位不要讓我失望。”
待阿薇等人離開後,衙門裡炸成了一鍋亂粥。
新來的“不知道”地順理成章、腰桿筆直,老人們眼前發黑、一時無從回憶起。
饒是清楚難找,一連三天都沒有進展,還是讓阿薇著急了下。
陸致接連兩天大清早吃了燉肉,味道雖好,也難免膩味,偏大半夜睡夢裡還是燉肉香氣,蒙頭睡覺都不好使。
沈臨毓去了廚房裡,見阿薇坐在灶前,也搬了把杌子坐下來。
他這幾日也沒有空著,白天一直在衙門裡。
此次來中州,為的是尋找阿薇的父母,並未身擔巡按一職。
不過他閑著也是閑著,幹脆翻看這兩年案卷,也是讓衙門那些官吏都緊一緊皮,別想著敷衍了事。
但是,威懾歸威懾,沈臨毓也不可能撬開那些人的腦袋,看看其中到底裝沒裝有用訊息。
阿薇拿火鉗撥弄著柴火,開口道:“我也不是耐不住性子,只是覺得這麼下去很難有收獲。”
沈臨毓看著她,問:“確實如此,而且一味等著不是你的性格,你向來主動出擊。”
沒有訊息,那就去收集訊息。
以前在京裡,有聞嬤嬤與娘子嬤嬤們嘮家常,有許富德和混街頭的年輕男子們打聽事,甚至阿薇母女兩人也閑不住,盯上誰了就主動尋上門去。
讓她坐等進展,確實不適應。
“我看案卷時想到的,中州府裡,認識你父母的不止那些官吏,還有不少百姓,”沈臨毓緩聲道,“收殮一事,也不是隻有官吏才做。”
握著火鉗的手頓了下,而後阿薇倏然笑了起來。
“想到一塊去了,”阿薇把火鉗放下,抓住了沈臨毓的手,仔細說她的想法,“我那時年紀小,記得的事很少,但我父親一定是個好官。
他受祖父教養,定不會做個自墮門楣的昏官,他又是當朝太師之子,衙門裡就算有地頭蛇,也不敢在他這裡耍威風。
那兩年,他一定是以他自己的想法來做中州的父母官。
不敢說百姓人人稱頌,但他經手的政務、查辦的案子,總有人會記得他吧?
若是有重大的案子,他主持了公道,那苦主在他和母親去世後,會不會幫著收殮?”
掌心溫暖。
沈臨毓極其自然地反手握住,寬慰道:“既有方向了,那明日你和我一道去衙門,讓他們把令尊經手的案卷都翻出來,記下名字住處,一家家尋、一家家問。”
阿薇頷首。
“現在,你該回去歇覺了,”沈臨毓說著,朝門外抬了抬下顎,“半夜不睡覺,你舅舅擔心。”
才剛剛走到門邊的陸駿聞聲,腳步立刻停下。
他也是被燉肉香氣燻醒的。
想到阿薇又睡不著,陸駿思來想去,起身來看看。
一來,肚子餓了,就著肉湯下碗麵條。
二來,開導開導阿薇。
他沒有那麼會開解人,但酒後好說話,吃飽了也是一個道理。
他們一人一碗麵,吃得身子暖和了、心情舒暢些。
陸駿沒想到,沈臨毓竟然在廚房裡,且還聽到了他猶豫的腳步聲。
他在猶豫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