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幼時,我記得陸家姐姐與範家姐姐最是要好了,你往常不愛出門湊趣,但為了陪範家姐姐一道,也來宴席上露面,”應聆嘆了一聲,“當時都說她與金家公子結緣是一門好親事,沒想到成親才幾年,金家就出了事,連她也紅顏薄命……
你與她關繫好,想來也是十分難過的吧?
便是我,偶爾想起範家姐姐的音容笑貌,也懷念可惜極了。”
阿薇向來愛聽母親舊事,但從五皇子妃口中說出來的,她著實沒什麼興趣。
這人不善!
不過,下帖子的時候,她和陸念就知道避不開這個話題,大抵會聽到些什麼,心裡也有數。
有備而來的陸念聞言,甚至跟著哀嘆兩聲:“要不然怎麼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呢?”
應聆一愣。
陸念又道:“你看我那心狠手辣的繼母,一輩子惡事沒少做,讓她活到了快半百。
要不是遇著我這個更惡的,想來她七老八十不在話下,四世同堂、甚至努努力,五世同堂可能也等得到。
我要不惡,我也活不到現在,不是死在岑氏手裡,就是死在撞鬼一樣的婆家了。
也就是我們阿妤人好,良善人,才……”
說著,陸念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應聆吃驚於她的裝模作樣,或者說,她沒有想到,記憶裡那個橫沖直撞的陸念,竟然也會裝模作樣了!
但陸念不止會裝模作樣,她橫沖直撞的本事依舊沒有丟下。
“但皇子妃你,”帕子抵在了眼下,虛虛按著,露出來的鳳眼沒有一點晶瑩,烏黑的眸子深邃又銳利,陸念直直看著應聆,“你幼年尋阿妤麻煩,長大了還尋她麻煩,現在阿妤走了這麼些年,你也是近三十的年紀了,有兒有女的,該給阿妤賠禮道歉了吧?”
應聆本就難看的臉色霎時黑沉下來,怒沖沖道:“你!”
陸念面不改色:“我說句明白話,當年比起你一個小不點,我更看不上你那幾個姐姐。”
“別家都是做兄姐的護著小的,你家倒是相反,拿年幼的你做武器去砍東刺西。”
“都說打虎親兄弟,你家呢?她們不止自己不沖鋒陷陣,還讓你去入虎xue,好等著佔便宜。”
“別說什麼五六歲的孩子不講究臉面、名聲,我就是個例子,我母親被害後我就沒有一個好名聲了,一年受累,年年受累。”
“你能從那些名聲裡爬起來、得今日風光,不說辛不辛苦,總歸運氣不差,但不能因為你運氣好,就忘了當初其實你是被坑了的。”
“阿妤難堪,她們看樂子,你挨罵了,就是‘小孩子能聽懂什麼話’,‘妹妹不聽勸’。”
“但這些招數,也就是你小時候才好使,長大了,不是無辜又不懂事的小孩了,就沒有用了。”
“所以後來她們慢慢都不帶著你了吧?”
“不過,我意外的是,別家長大的都清明瞭,怎麼你事到如今還在犯傻?”
“你別忘了,你現在比她們都矜貴多了,皇子妃、一言一行皇家顏面,你要做出什麼不得體的事,丟的是五皇子的臉。”
應聆:……
她現在最想做的不得體的事,就是把陸念趕出去!
可她又的確不是當年不知事的年紀了,火氣上頭趕人,只會正中陸念下懷。
更何況……
這幾年,應聆與幾位姐姐之間,確實有心結與矛盾。
從前在閨中時埋下的大大小小不滿與意見,並沒有隨著各自嫁人而隨風散去,反倒是在婆家不同人遇著不同事,處境不同、委屈不同而愈發不能相互理解,一兩個月才見著一回的人,回回都要鬧個臭臉。
陸念說話,從不看人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