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沒辦法,住院期間延長了,她的社團活動也很忙。」
她好像很寂寞似地朝我一笑,然後說。
「真想再旅行一次啊。」
「……哎?」
她無精打採的話讓我瞬間停止了呼吸。
房裡突然好像連空氣都陰暗起來,我覺得沈睡在心底的某種討厭的玩意湧上了喉頭。我忍著不吐出那玩意,急急喝了一口寶特瓶裡的茶。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我在腦中反芻她說的話,跟小說裡的名偵探思考重要人物的臺詞一樣。
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她收起無力的笑容,把頭傾向一邊。
覺得不可思議的人,是我。
她,為什麼。
我心裡這麼想時,就不由得開口說了出來。
「為什麼說得好像再也不能去旅行了一樣?」
她好像無言以對,露出驚惶失措的神情。
「……聽起來像是那樣嗎?」
「對。」
「這樣啊!我雖然看起來很有精神,但其實也有消沈的時候啊——」
「喂……」
我現在到底是什麼表情?上次來這裡時潛伏在內心深處的不安,好像就要沖口而出。我雖然極力想要掩住嘴,但嘴卻在手還沒動彈前就先張開了。
「你不會死吧?」
「咦?會死喔!你跟我,大家都會死。」
「不是這個意思。」
「要是指胰髒壞掉了,那是會死的。」
「不是這個意思!
我啪地拍打床邊,不由得站起身來。椅子倒在地上,刺耳的金屬聲在病房中響起。我的眼睛一直映在她的眼睛裡。現在她露出真正大吃一驚的表情,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到底是怎麼了?
我從乾得要命的喉嚨裡,擠出最後一滴聲音。
「你還,不會死吧?」
她仍舊驚訝地無法回答。病房被一片沈寂籠罩,這讓我害怕,於是我繼續說。
「你之前就有點奇怪了。」
「…………」
「你在隱藏什麼吧?太明顯了。玩真心話大冒險,還突然抱住我。我問你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你的反應也不對勁。突然停頓下來,你以為我不會覺得奇怪嗎?別看我這樣,你生了重病我還是很擔心啊!」
我不知道自己能把話說得這麼快,這樣喋喋不休。說完了上氣不接下氣,不只是因為喘不過氣來。我很困惑,不明白想隱藏實情的她,也不明白想幹涉她的自己。
她仍舊帶著非常驚訝的表情。我望著她,因為有別人比自己狼狽而感到安心的原理,讓我稍微安心了一些。我把椅子扶起來坐下,松開抓著床單的手。
我望著她的面孔,她雙眼圓睜,嘴唇緊抿。她是不是又想隱藏真心了?這樣的話,我該怎麼辦呢?我有進一步追究的勇氣嗎?就算有,那有什麼意義呢?
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思索了一下,答案出來了。
她的表情總是變化萬千,所以即使現在呆呆的面孔,也讓我覺得不管她的表情是什麼形式,都還是充滿了豐富的變化。
不對。這次她的臉色真的慢慢改變了。緊抿的嘴角以蝸牛般的速度上揚,圓睜的雙眼也像閉幕一樣慢慢眯起,僵硬的面頰跟冰塊融化一般緩和下來。
她以我花上一輩子也沒辦法達成的表情笑起來。
「要不要我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