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是笑容,然後是為難、苦笑、生氣、悲傷、接著又回到為難,最後她直視我的眼睛,笑著說。
「要死了喔!」
「……這樣啊!」
她比平常頻繁地眨著眼睛,笑了起來。
「我要死了呢!好幾年前就知道了。現在醫學很進步不是嘛?看得出來的來症狀幾乎都沒有,壽命也延長了,但還是會死。說是大概再一年吧,下知道撐不撐得了那麼久。」
我並不特別想知道,她的聲音還是確確實實地傳到了我的鼓膜。
「我只能跟『交情好的同學』說。可能只有你能給我真相和正常生活吧。醫生只能給我真相。我的家人對我說的每句話都反應過度,實在很難說是正常。朋友們要是知道了一定也一樣。只有你知道了真相,還是正常地跟我往來,所以我跟你在一起很愉快。」
我的心好像被針刺了一樣痛了起來。因為我知道我並沒給她這些。硬要說我給了她什麼的話,恐怕只有逃避而已。
「昨天我也說了,你太瞧得起我了。」
「不管這個,我們果然看起來像一對吧?」
「……你這麼說有什麼用意?」
「沒什麼——」
她津津有味地叉起巧克力蛋糕送進嘴裡,果然怎麼看也不像馬上要死掉的人了。
我突然驚覺,所有的人都看起來不像馬上要死了。我自己、被殺人犯殺死的人和她,昨天都還活著,沒有人露出要死的樣子過活。原來如此,所有人的今天價值都相同,可能就是這個道理。
我陷入沈思,她好像告誡我般,說道。
「不要擺出這種複雜的表情,反正你也會死。我們在天國見吧!」
「……說得也是。」
沒錯,以為她對活著這件事抱著感傷只是我的自以為是,因為我確信自己不會比她先死的傲慢。
「所以跟我一樣多多積德喔!」
「也是。你死了的話,我就信佛吧!」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許對別的女生出手喔!」
「不好意思,我跟你只是玩玩而已。」
哇哈哈哈哈,她一如以往豪爽地笑起來。
我們吃得飽飽的,各自付了帳,走出店外,今天就此回家。甜點天堂離學校步行有點距離,本來我們要騎腳踏車的,但先回家拿車太麻煩又花時間,所以就照她的提議穿著制服走過來了。
歸途我們倆沿著國道碎步前行,沐浴在已經西斜的陽光下。
「天氣熱也很好啊!這可能是最後的夏天了,非得好好享受不可。接下來要做什麼呢?說道夏天,你第一個想到什麼?」
「西瓜冰棒吧。」
她笑了。我覺得她好像一直在笑。
「不是西瓜?」然後,「還有呢?」
「剉冰。」
「都是冰啊!」
「那說到夏天,你會想到什麼?」
「我還是會聯想到海邊、煙火以及祭典吧。還有,就是一個夏天的adventure!」
「你要去挖黃金嗎?」
「黃金?為什麼?」
「adventure不就是冒險嗎?」
她故意嘆了一口氣,兩手手掌攤平朝上,搖搖頭。這大概是驚愕的姿勢,但看起來卻比較像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