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馳二話不說，抄起拳頭往他臉上呼了過去，周逍沒有躲，結結實實捱了這一下，嘴角瞬間滲出血絲。程意馳沒有停手的意思，抬腿又是一腳，將周逍踹倒在沙灘上。
“那你倒是說啊！為什麼要把斯曼達的股份給我！為什麼要把手錶還給我！啊？”程意馳把周逍當一個沙袋，毫無章法地亂打，毫無邏輯地亂吼，“你當給我寫遺書啊！還是遺物？你他媽是我誰？敢給我這些！你他媽騙我！從頭到尾都在騙我！你以為你這樣給我三瓜倆棗我就會原諒你？”
海水和泥沙濺得亂七八糟，打得特別可笑，像是小學生瞎胡鬧，但論誰看程意馳的表情都知道他不是胡鬧，他是真的很生氣，太多的憤恨，暴躁還有痛苦要發洩，氣得連表情都控制不住了，猙獰得有些滑稽。
周逍一言不發，也不抵抗，任他發洩，很快鼻青臉腫，頭發都被摁在沙子裡，像個雞窩，這下誰也嘲笑不了誰滑稽了。
“說話啊！”程意馳揪住周逍的領子，把他拎了起來，狂怒的同時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顫抖，“你個烏龜王八孫子！給我說話！”
周逍依舊沉默，只是那雙眼睛死死盯著程意馳，彷彿要將他看穿。片刻後，他輕聲重複了那個問題：“為什麼要救我？”
程意馳的心猛然一顫，彷彿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中。他下意識想避開周逍的目光，卻又無法移開視線。半晌，周逍問：“四哥，你還是捨不得我死，對嗎？”
這句話像一根針直直紮程序意馳的心口。他喘著粗氣，胸口舊傷隱隱作痛，疼得他頭暈目眩，指尖都在發顫。
“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程意馳啞聲開口，嘴裡滿是血腥味，“你想說什麼！？”
周逍眼睛也紅了，唰得流下了一行眼淚，即使臉上烏七八糟，程意馳也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是眼淚。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還在乎我？你心裡是不是還有我……”周逍的聲音輕的幾乎破碎。
“所以你就把自己搞進監獄？！你個傻逼！神經病！”程意馳快氣瘋了，拳頭攥得咯咯作響，“你算準了我捨不得你死？你拿這個逼我？你有沒有腦子！”
這半年來，他幾乎沒有一夜安眠，而這一切都是拜周逍所賜。他真的看著周逍坐一百年牢嗎？連那些只看八卦的吃瓜群眾都唏噓不已，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周逍抹了一把臉上的沙子，苦笑道：“四哥，你把我想得太厲害了。我想要把周士嶸拉下馬，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程意馳沒說話，因為他清楚，坎帝納那個深不可測的地方，周逍用了五年時間，將周士嶸捧上巔峰，再將他狠狠摔下，有多步履薄冰可想而知。
“每一步都要殫精竭慮，每一次賭我都覺得我可能會死。有很多次門被敲響，我都會想，是不是就是這次就輪到我輸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彷彿在講別人的故事，但程意馳聽得渾身發冷。
“但我活了下來，四哥。”周逍低下頭，聲音微微哽咽，“我竟然真的活著見到了你。”
程意馳冷冷問道：“你很得意？”
海風吹過，兩人身上涼得徹骨，周逍依然垂著頭，睫毛掩蓋著眼眸：“我只是幸運而已。”
程意馳的眼睛一熱，幾乎頃刻間掉下了眼淚。他倉促地撇開頭，心中翻湧的情緒幾乎要將他淹沒。他總是否認，一味迴避，但事實擺在眼前——他放不下週逍。尤其是知道周逍這五年都在幹什麼的時候，程意馳又開始夢到周逍倒在血泊裡的畫面。他以為那一槍算是兩清，卻沒想到那成了糾纏他不放的夢魘。
周逍踉蹌著從地上爬起，從背後緊緊抱住程意馳，發著顫：“四哥，謝謝你，又給我一次機會。”
程意馳站著沒動，任由周逍抱著。他能感受到周逍劇烈的心跳，像是失而複得，像是惴惴不安，程意馳抬眸望著漆黑的大海，閉了閉眼睛，終究還是低聲道：“我救了你，但這不代表我們還有可能。”
他清楚的感覺到，身後的人身體一僵，程意馳心口猛地收緊了，但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我已經知道了你所有的事了，我知道你想要給瑟琳娜複仇，我也知道你放過了沙金。”
程意馳頓了頓，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你不許我知道的時候，我就一無所知；當你需要我知道的時候，我就一清二楚。”
“四哥，”周逍聲音有點慌，“我沒有用這些要挾你的意思——”
“隨便你，”程意馳打斷他，“利用還是真情實感都無所謂了，周逍，我只是要你知道，就算你身世悽慘，就算你有苦衷，但這不代表我就應該原諒你做的那些事。”
“我承認，我放不下你，我見不得你死，”程意馳體溫很高，聲音在周逍的耳朵裡卻是如此冰冷無情，“所以我救了你。但也僅此而已了。”
“活著吧，周逍。”
“活下去，時間會讓一切歸於平靜。”
周逍的臉色瞬間蒼白，他死死抱住程意馳，直接都發白，一向伶牙俐齒的他，此刻卻只能蒼白地說：“不。”像一個無計可施的耍無賴的小孩子。
程意馳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硬生生掰開周逍的手淌水走向星艦，沒回頭道：“要漲潮了，過來幫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