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什麼都沒多想,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抄起針管反手就紮到了周逍的大臂上,針管有自動注射裝置,來不及反應,藥液就都被推入了肌肉裡。
!!
那一瞬間,周逍瞳孔驟縮,如遭雷擊,他立刻拔掉了針管,可是液體早就被自動推入注射一幹二淨,清脆的一聲響,針管被他甩在地上砸得粉粹。
木已成舟。
“沈四!”周逍面色慘白,他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雙目通紅地掐住沈四的喉嚨,發絲淩亂地覆在他的額前,汗水浸濕了他的臉,他的神情看起來幾乎稱得上是可怖,沈四還是頭一次看到周逍露出暴戾的一面,讓沈四愣神了半秒,像是頭一次認識周逍。
“你有種、就他媽掐死我……”沈四嘶吼著喊。
周逍自上而下地俯視著這張臉,沈四繃緊的下顎線隱隱發顫,深麥色的肌膚逐漸漲紅,他的手掌之下,清晰感知到沈四的氣管一鼓一鼓,拼命汲取著氧氣,眼睛亮得要殺人,迸射出掩不住的恨意。
周逍猛然松開了手,那恍然的神情簡直像是被自己嚇到了,幾乎是同時的,沈四抬腿沖著他的腹部就是一腳,把周逍從自己身上踹了下去。
藥效已經開始發作,肌肉開始癱軟,神志也模糊朦朧起來,周逍一聲悶哼,捂住自己的腹部,半蜷縮在地上沒能爬起來。
但是沈四慢慢地爬了起來,瘸著腿走到周逍身邊,周逍臉被汗水浸濕,面如霜雪,就這麼不省人事地這麼躺著,仰望著他,淡色的眼瞳像被洗過一樣,連發梢眼睫上都墜著細碎的水光。
真可憐,沈四想,他就是被這張可恨的、人畜無害的臉給迷惑住的。
他怎麼也沒想到,周逍多給他一支備用的吐真劑,竟然被他紮在了周逍的身上。
太他媽諷刺了。
沈四知道自己這一針吐真劑恐怕是潘多拉魔盒,可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把它開啟,暴怒、憤恨、猜忌,讓他有種破罐子破摔毀滅一切的沖動,他無法抑制揭開真相的慾望,即使後果可能是他不能承受的。
“你還騙了我什麼?”沈四蹲下身,垂眸盯著周逍。
周逍呼吸急促而且淺薄,他咬住自己的嘴唇,幾乎要滲出血來,沈四把他充血的唇瓣從牙齒裡解救出來,聲音冷得像冰鐵,道:“還騙了我什麼?說。”
周逍眼神空洞地看著沈四,理智搖搖欲墜地掙紮,彷彿在用力抓住最後的清醒,被這種眼神注視著,沈四心如刀絞,但他聲音卻冷漠無情:“這樣,我來幫你回憶。你當初明明能走,我說我要送你走,你為什麼一定要留在死鹽星?”
“我需要徐時遠的手錶,我要得到它。”
沈四嗯了一聲:“那為什麼要騙我說是為了報答我呢?”
“我在死鹽星勢單力薄,需要有人幫助。”
好,很好,和他猜的差不多,沈四全身血液冰涼,彷彿凍結,連耳畔都響起“咯咯”的嗡鳴。
沈四並不蠢,相反,他的覺知很敏銳。周逍從前那些小心思沈四不是一無所知,他早就知道周逍不是個單純的,可是他總是下意識想要去相信,下意識避免去刨根問底,他能容忍周逍心思不純,這些都是在可接受範圍裡的小狡猾。
而且沈四這個人,一旦把誰劃進了自己人的範疇,缺點也能蒙上八百層濾鏡,說他戀愛腦倒還真不是戀愛腦,他只是太自負了,自負到了一種“老子喜歡誰,誰就是完美的”的地步,誰敢來說一句不好?
可是周逍今天的所作所為一下子把沈四那比城牆還厚的信任全摧毀了,沈四猛然清醒了,從骨子裡都感受到徹骨的寒意,毛骨悚然。
周逍真的是他以為的那樣嗎?
這世界上沒有哪對情侶能經得起這一針吐真劑的考驗,可是沈四就是忍不住問下去,用刀子一刀一刀淩遲周逍也淩遲自己。
“你想利用我,所以連色誘都使上了是吧,犧牲夠大的,以身飼虎啊,”沈四呵得笑出了聲,那笑聲有些蒼涼,“說說吧,你是怎麼讓我對你死心塌地的?”
“你喜歡正直,良善,對你忠誠的人,”周逍一邊喘息一邊道,“所以,我去救南希。”
即使早有準備,聽到真相的這一刻,沈四還是被捅了一刀,紮得他鮮血淋漓,險些沒有蹲穩,他費盡千辛萬苦,冒著生命危險去救的人,其實他媽的竟然就是個專門為他設計的局?
他還一股腦栽了進去,挺得意的,覺得自己英雄救美了,終於拿了下週逍。
現在沈四真想回去抽自己一巴掌。
“你演技挺好的啊,裝小可憐裝的挺順手啊,”沈四掐住周逍的下巴,下眼瞼微微抽搐,“看到我為你赴湯蹈火,你他媽是不是很得意?啊?!!”
周逍搖頭,眼睛望著沈四,虛弱道:“預料中的反應……和我想的差不多。你自負,狂妄,隨心所欲,我必須順從、忠誠……和愛你……”周逍被掐得快喘不過氣,沈四的虎口幾乎要把他下巴捏碎。
愛?
聽到愛這個字,沈四簡直都要笑出聲了,他牙齒幾乎都在咯咯打顫,一字一頓猙獰道:“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我需要你。”周逍朦朧地思考著,說,“你是……我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