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放下啃了一半的茶點,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胡道長?”
胡問天一撩儒衫長擺,坐下來給自己斟了杯茶,瞅他一眼:“你不擦擦嘴?”
林德抹了下嘴,嘴邊有茶點碴子,抹過去了當無事發生,客客氣氣地問:“不知胡道長找我來有什麼事?”
“摧山派幫主換人了,是你們一手推動的?”
林德眨著眼睛:“我不知道,我一直在玄光墟混日子。”
胡問天口氣梆硬:“摧山派內部推舉何人為幫主是他們自己的事,我區區一客卿不便再插手,現在我只有一個要求,保人性命,不再尋仇。”
林德稍微坐正了,正色道:“胡道長,這事你就想得太簡單了,就算我白淳門願意放過他,新任的幫主也不會放過他,他不死,新幫主難以心安。還是說,胡道長一定要你身邊那個舊幫主回去重新執掌幫派大權?那我白淳門可不答應了。”
胡問天很能沉得住氣:“門主好計謀,叫我左右為難,得人饒處且饒人,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我並沒有苦苦相逼,只是道長想想,退一步自然海闊天空。我白淳門也沒說要滅摧山派上下滿門啊,何必要在一個可替換的幫主身上擰巴?他很重要麼?對您來說,整個摧山派不倒最重要,對我白淳門來說,沒了他很重要。”
胡問天想起久幫主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懇求模樣,話雖輕巧,隨便扔出去仍是良心難安,沉吟不語。
林德喝了口茶,瞅向街頭。前來討錢的眾修士仍是餘怒未消,而範鴻禎被夜廬人一番救治,依然奄奄一息,官府的人姍姍來遲,只會和稀泥打太極,一個個勸慰安撫,對圍觀湊熱鬧的百姓橫眉怒目,“看什麼看!閑的沒事幹了是不是!散了散了!”
林德突然開口道:“一個幫主在他人庇佑之下茍且偷生,終究不像樣。您心地仁慈不願造殺業,我有一法可解困境,不知道長可願聽聽?”
“何計?”
“他與白淳門有仇,按照江湖上的規矩,大仇可以用生死決鬥來解。”
“生死決鬥?”
“他贏了,白淳門可以放過他一馬,遠走高飛還是如何,不管他,輸了,就要留下性命了。時間七日後,衛血峒東邊的大比武場,麻煩您轉告給他,七日後我在那裡等著他。”
胡問天沒立刻答應,目光沉沉地注視著他:“我還有一個疑問,你信奉的那位神……”
林德半開玩笑式的說:“怎麼,你要加入嗎?”
“當然沒有。”胡問天氣定神閑,淡然道:“只是對你們能如此輕易使用神力頗感驚訝罷了。”
“又不是什麼很難的事,一道神祝而已。”
胡問天看樣子依然是不怎麼信,又岔開話題:“幫主也非泛泛之輩,真單打獨鬥起來未必會輸給你們門下任何一位大妖。”
林德笑容可掬:“那是自然,我們門下每個大妖年紀最小的也有三四百歲了,欺負他一個幾十歲的不像話,我打算讓我徒弟來,麻煩您讓他吃點好的,做好準備了。”
胡問天嘴角翹了翹:“告辭。”話音未落,茶室裡一陣穿堂風,林德伸手在風中抓住了一把梅枝,堆雪探花,梅香近若無,餘音嫋嫋,“改日再訪。”
林德搖了搖梅枝,枝上的雪塵灑落少許,還整些風雅活……他噗嗤笑了下。
林德喝完茶就回了衛血峒,向趙小路宣佈“好訊息”:“修煉這麼多年,也該找個人給你練手了,摧山派舊幫主正合適。”
趙小路既興奮又緊張,修煉數年,除了一開始認林德做師傅那次動手和在夢境之城與青浦人打鬥之外,就沒正兒八經戰鬥過一次,前者闖出大亂子,事後還是曹叔叔替他收拾了爛攤子,“仇人”的死也並未給他壓抑已久的性格帶來多少緩解,至於夢境之城那次,從單純的戰鬥結果來講,他輸得很徹底。
沒有贏過,沒有正兒八經戰鬥過。在巫地裡,他始終是需要被保護的定位,無論是茶可、玄光墟弟子、遊景天,都是一樣。
“師傅,我一定會贏的!”
林德摸摸他的頭:“贏不贏那個幫主都會死,我只希望你不要死。把這場決鬥當成一次實戰的機會就成,記住,不要輕然冒進,不贏,別人也不敢說什麼的。”
趙小路使勁點頭,心裡燃燒起一團蓬勃的火,躍躍欲試,想要一試鋒芒,想要展露頭角,更重要的是……不負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