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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啟元一年,甄府。
又是一整夜的大雪,周霽抱著暖爐站在府門外,頭頂侍從撐著的傘上頭已然積攢起不薄的積雪。門前一片寂靜,他無可奈何,只能第三次扣響門環,期待裡頭的人多少給一星半點回應。
“兄長,要不我們還是走吧......”
周釧裹在大氅裡,露在外頭的臉蛋被凍紅了眼睫鼻尖,她看了看那扇始終靜悄悄的大門,又抬頭望了望西江這十幾日不見個晴的天,心裡一時難受得厲害,卻又不敢在周霽面前露出分毫。
自宮變以後,她與周霽便只見過步襲一面。那時,距離步襲一槍破開宮門的氣勢之舉,已經過去一月有餘。
國不可一日無主,新皇登基時,整個殘局都還沒能收拾完全。尚存的宮人同原先便跟著齊王伺候的一幹人等就算作這皇城裡的新人,提著水桶刷子沒日沒夜洗刷地上那些大戰之後的痕跡好些時候,才將籠罩在宮廷之上經久不散的陰雲草草抹去。那場爭鬥留下的一切總會隨著時間,隨著一場一場雨雪逐漸消失到不見,但記憶不會。時間對於那些親眼見證過的人而言,從那時起便不再繼續流動,一場戰爭成了多少人走不出的噩夢,說到底,那些人也再也稱不上活著。
這樣的行屍走肉實在不算少數。聖旨一道一道下,將跟著從前的‘齊王’參與過這場宮變的所有人一一封官受賞,逐漸建立起一個新的朝堂。從文到武,若如周霽一般稍微留心些的人便會發現,原本最該要緊的,執掌全軍令牌的將領之位,卻一直空懸,似乎在等候著什麼人。
周霽清楚,張祁對步襲並非有什麼惜才之情,也更不是因為民間那些口耳相傳的,步襲一槍定大局的流言而刻意為之。位高權重者最容易成為眾矢之的,他不想成為後世口中不懂得感恩的暴君,卻也不希望步襲這樣並不忠於自己的臣子真正坐穩這樣的好位置,流放不如監視,放在自己身邊時,有把柄暴露,也總比鞭長莫及時的無力強。
但步襲似乎真的就不想給他這個機會,或許也同他一樣並非刻意。他要了西江甄家的宅子入主,將自己關在裡頭再不出大門半步。世人不知的內情,周霽和張嶺清楚,甄謀也清楚。
他不是要躲,只是想留。困住他的不是府門,院門,房門,醒不過來的人只是靜靜躺在那裡,便造就出個透不進風的籠子,即使沒有鎖,步襲也走不出那塊方寸之地。
他守著甄欺,就好像守著自己還茍延殘喘撿回來的半條命。春意和冬雨每日按時進去送餐送藥,那麼多的時日,幾乎從未見過步襲閤眼。他清醒平靜得讓人害怕,明明睜著眼睛,聽得進去話,也能坦然作答,萬念俱灰的味道卻從內向外無可抑制的崩潰逸散,步襲的命就靠著床上帷幕下頭那縷微薄到隨時可能消失的呼吸栓系,他和死之間,似乎就只差一個甄欺。
經歷了這些種種,親手將瀕死的甄欺摟進懷裡那一剎那,步襲其實是覺得慶幸的。
他親眼看到了這一切發生,卻還存著理智,足夠他用來支撐自己帶他離開,請人醫治,日夜不休的照顧,親自在床邊守著他度日。他沒死沒瘋,撈著個完整的甄欺回了西江,比起兩個人都變成一攤稀泥被一把火燒個精光,眼下這般,似乎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他就抱著那點被悲痛泡壞了的慶幸過日子,騙自己打起精神來穿行於廊下,推開門,再含著笑意回到甄欺床前。那副模樣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嚇人,春意和冬雨就在那樣小心翼翼的狀態下如履薄冰守著這屋子過了許久。日子越來越冷,院裡的池塘逐漸結起一層厚厚的冰,將那幾尾平日裡還算活潑的遊魚封在了底下。成日陰霾的天氣叫人心也跟著一起惴惴不安,她們同步襲一樣睡不安穩,總覺得一覺起來再回到那張床前,入眼的便會是兩具同外頭天氣一樣冰冷的屍體。
壓抑的痛苦在偽裝下畸形崎嶇地蔓延,春意冬雨於大雪後等來兩日難能可貴的晴天,終於將寫下已久的書信寄出,又在半月後等來了周霽。
好不容易搬來了救兵,抵在心口的重壓卻依舊得不到消散。她們不斷嘗試著勸說步襲,要他開門許周家人進府來,整整十日的時間,府裡別處的積雪都快堆到半人高,甄欺躺著的這方小院卻幹淨得奇怪。落雪結冰的動靜在夜裡被放大,風暴和大雪於步襲眼裡好像只是尋常,他就那樣執拗的重複著掃雪鏟冰的動作,將她們反複的通報勸慰,將日日出現的叩門聲響視作無物。入冬前還尚且能聽進去兩句話的人好像一下子隨著那幾條魚一起被隔絕開來,徹底陷入一潭誰也摸不著的深水裡,斷絕了與外頭所有的聯系。
“不能走。”
周霽於風雪中回身,看著周釧已然發紅的臉,伸出手去輕輕替她擦掉沾染上的水珠。
“步襲如今這樣,我們即使是走,也絕不可能走得幹淨。”
“甄府這樣大的地方,多幾個人住些時日也不成問題。周釧,我們得留下。”
“可步襲哥哥不肯開門,翻牆的話,積雪太多太滑,我們如何能進得去?”
門裡傳來兩聲響動,原本緊閉的門透開一條縫。冬雨露出隻眼睛來看外頭,卻也不說話,只是沖著為首的周霽眨了眨。
“.......這裡進不去,總還有別的地方可進。”
“...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