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tyetop >
sty1nove.k"
dataads297"
dataadforat="auto"
datafuidthresponsive="true"><ins>
第11章
是夜，甄欺坐在桌前，在燭火下看著手裡那塊鎏金的王族令牌。
那幾位傳令人來得突然，從前時候，甄欺與這些皇親國戚之間往來並不深，只是因為父親從前教學過幾日懷王張嶺，所以跟著他一起與那位貴人有幾面之緣。自皇帝身體日益孱弱起來後，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幾位皇子虎視眈眈，懷王殿下幕僚眾多，文臣武將，世家權貴，人脈關系錯綜複雜如葉片脈絡般縱橫，他父親不願過多糾纏進這些爭鬥中，曾數次婉拒他拋來的橄欖枝，卻也不明確依靠幫助某個陣營。甄家一直以來都是各方勢力想要納為己用的物件，不僅僅是為著這權貴勢力，更為了這簪纓世族流傳下來的美名。
而如今，甄家家主之位空懸，所有人都將眼睛放在甄欺甄謀這兩房最有可能接替爵位的人身上，懷王一向得聖上青眼，卻不如另一位有功績，得民心，如若能趁此時將甄家收入麾下，西江乃至整個國之東南，都必將跟隨他的選擇一同信服歸順於懷王權柄之下，順理成章彌補上與人不足之處，勢頭風光直指皇位而去。
王命難違，但甄欺仍有選擇，光雙親三年孝期未過這一條便足以讓他正大光明拒絕張嶺的調令，留守西江，不往昌京去。但今時不同往日，手中的金牌在火光與體溫的包裹下變得溫熱發燙起來，甄欺託著腦袋坐在窗下，無心去看鏡面裡的自己，頭腦中反複思忖考量著去還是不去。
比起父親的老成持重與聲望名節，甄欺自知不如，卻也同他一樣無心於各派爭鬥。並不是他清高不愛權勢，這點與甄父不同，甄欺只是疲於應付那些虛與委蛇的人情世故，偶爾參加的各種宴飲已讓他覺得格外無趣疲乏，吃一頓飯下來，臉上的笑都快僵成木板刻出來的人偶，端莊持重對他來說是習慣，也是責任，擔子擔久了，他也總會發幾次瘋，無非就是拉著步越關上院門，不分白天黑夜的發洩，直到精疲力盡，將那些假惺惺的笑臉全都忘卻。
而這一次，他的猶豫也不盡然是為了自己考慮。如今主家一脈只剩下他，再不似從前無可撼動的位置，甄欺對爭贏家裡這一幫蠢貨沒什麼擔憂，但獨獨一個甄謀，同他境地不相上下，卻有著個聰明的腦袋和毒辣的眼睛，一旦他先做出選擇，那甄欺就等同於被他架上懸崖，不得不投靠相反的陣營以尋求自保。被動的感覺並不好受，他從不甘心也不願屈居他們下風，而且，此番張嶺宣他的由頭，又偏偏正中他下懷，叫他的拒絕也不好當機立斷出口。
皇帝下令誅殺叛黨餘孽，將事情下放給懷王全權負責。天下誰人不知甄欺一家除他以外皆死在了那場宮變之中，懷王要他參與這樁要事，實則也是想替他坐實了這忠心剛烈的美名，將他甄欺的美名廣為流傳，再穩一回民心，好方便他重新坐回家主的位置上去。
還有一點，甄欺實在是難以忽視，他嘆口氣，剛要換隻手撐住腦袋，就聽見外頭房門吱呀一聲，腳步又輕又快，他知道是誰，所以只是抬眼瞥一眼屏風後逐漸靠近的人影，然後繼續伏在案上出神。
直至步襲走近他身邊，瞧見燭火下甄欺亮亮的眼睛，才確認他並沒有睡著。屋內太過安靜，一陣風吹過窗杦的磕碰聲都顯得突兀，他站在原地，原本只是想來知會他一聲，步越最後一帖藥已經煎完，得找醫師來再配，但不知為何，步襲看一圈屋內，還有眼前靠在桌上出神的人，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處開口，就那樣呆呆杵在他身邊，直到被暖洋洋的炭火燻紅整張臉。
“進來了又不說話，”甄欺有些無奈地抬頭看他，已然習慣他的無禮莽撞：“有事快說，一個下人深夜裡闖進主人家的房間，成什麼樣子。”
“哥哥可以進，我也可以。”
“........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
他從桌前起身，攏緊敞開的狐裘，從妝臺挪步到桌案前。溫熱的茶水倒進薄薄的白瓷杯裡，帶著溫熱的清香混進屋裡濃厚的薰香味道中，步襲跟著他一起挪動地方，看著他在那縷清淺的氣味消散之前飲下幾口淡茶，又撫了撫耳邊鬆散下來的發絲，他抽開素簪，長發一下子散落肩側，將面板襯得更加細膩似雪。
甄欺抬眼起來，卻不看他，一邊緩緩揉捏著耳朵上的白玉耳墜，一邊握著白日裡送來的那塊金令，看起來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麼。
“說不說，”他已然有些不耐，即使語氣平平，步襲卻能察覺到他的煩躁：“不說就滾，順帶叫外頭的丫頭將那側窗戶開啟些，屋裡悶成這樣，人都快喘不上氣。”
“哥哥的藥用完了，要新的。”
“就這個？”
他有些好笑的看向步襲：“深更半夜跑到我這裡來，就為了要幾副藥？還以為是你有什麼請求，這點事還用不到你來提醒，明日自有人送去偏院。”
“嗯。”
步襲對甄欺的惡劣態度早已習慣，這樣也只算尋常。得到了回答，他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停在那裡，又看了幾眼他耳側搖晃著的耳墜，想起白日裡那三人圍在他們身前的場面，回想起他們口中說的種種，覺得有些好奇。
“他們的主人是誰？”步襲往前走近兩步，抵在軟榻下甄欺脫下的軟靴前，目不斜視地繼續追問：“叛黨是誰？你要幫他們殺人？”
“你知道這些做什麼，與你何幹。”
面前的人執拗起來便總是這個樣，甄欺領教過好幾次，每次都是硬生生將人推開了事。可現在他心頭煩躁，身上更是犯懶，不想動彈得緊，偏巧步襲杵在自己面前，將旁邊的光擋了個嚴實。他匿在他身影之下，沖他翻了個白眼，問他讓不讓開。
步襲不動，甄欺就把這個當做他的回答。他不明白這實心眼的怎麼老是揪著自己不放，若換了旁人，他根本不會讓這種在自己面前放肆散漫的人出現第二次，可這倔驢偏偏還頂著步越親弟弟的頭銜，他殺不得打不得，於是四下衡量下來，甄欺最終還是坐起身來，他沖他勾勾手指，面前的人不明所以，只得低下頭來迎合他的動作，乖順的將臉湊到了他手前。
“啪啪”兩聲脆響，步襲被他用手背拍打兩下臉頰，連帶著手指上戴著的幾個玉指環一起蜻蜓點水般從他臉上一碰而過，甄欺見他仍犯著懵，心頭的惡劣更盛，順勢伸手擰住他耳尖，往上用力抬了抬。
“疼不疼？”
他掂量著力道，要讓他記得這兩下子，卻又不能真把人扯出什麼毛病。甄欺見步襲吃痛抬手來，一邊握住他手腕，一邊皺起臉來沖自己咬了咬嘴唇，連帶著那張俊俏可人的臉蛋一起露出幾分兇狠來，像極了沖人呲牙的狼崽子，甄欺看得有趣，卻不被他的裝兇嚇到，他不鬆手，只是擰著他耳朵，要他記住今晚自己這一番實實在在的耳提面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