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欺習以為常,只是抬眸淡淡掃過他一眼,拂一拂衣袖,表情如常的將領口往上拽了拽,遮住了方才隱約露出些許的紅痕。
“居敏拜見堂兄。”
“無需拘禮,起來坐吧。”
甄謀一頷首,馬上就要抬起頭來,餘光在交錯的瞬間瞥見步越手心下衣料上那一片濕濡,默不作聲收起目光,又看向甄欺從旁捧起的冰碗。
“近些時日天氣暑熱難耐,府內上下皆用冰碗解暑,原以為兄長不愛這些甜津津的玩意兒,不想是居敏狹隘了。”
“素日裡的確不愛,方才聽見幾個躲懶的小丫頭擠在這兒緊巴巴的喝,反倒有了幾分惦念。正巧廚房有,就吩咐人送來了。”
甄欺不動,兩條腿換著一搭,騰出一小半身側的空間來,甄謀自然而然在他身側落座。他仰頭看了看頭頂上蔓延生長得極好的藤花,又看了眼身邊始終佝僂著腰的步越,自顧自嘆了口氣。
“堂兄,我有一事,不知能否同你一言。”
“聽一聽也不妨事。”
“父母為我說定了一門親事,我不願,可否有什麼法子能化解?”
甄謀坐在那裡,明顯察覺到站著的那人渾身一滯,而身側坐著的那位則是朝著他的方向扭過頭賴,手指一勾,輕挑起了他的下巴。
甄欺總是這樣,高傲,冷漠,目空一切,所有人在他眼裡都只不過是能隨意差遣揉搓的螞蟻。哪怕他們在血緣上算作同出一脈,同位嫡長公子,但每每到他面前,即使他從未真正做過什麼讓人喪膽的惡事,卻也足以讓人雙腿發麻,感到畏懼。
世家大族,天潢貴胄,從小養尊處優,渾身上下是金玉裡頭泡出的貴氣。甄謀是少數不怕甄欺的人,因為他們相似,卻也不盡相同。他任由自己被他拿捏住下巴,目光一寸寸掃過自己的臉,像尖銳的金鈎。
“從前我怎麼沒察覺,你竟也是這樣的蠢材。”
“住在這裡,冠著甄式的名號,娶誰嫁誰,從出生那一刻就定好了人,哪裡有我們這些小輩挑選的餘地。”
“你有這般想法,應當也是逢上這檔子糟心事。若是真的不想,你也只有兩個選擇。”
甄欺撤走手指,依靠著身後的沉木欄杆,用手撐在腦側,斜斜朝著甄謀看過去。甄謀笑了,因為他看出那束目光並非如同方才那般是認真的審視著自己,而是帶著好奇,正隱隱約約掃視著一動不動的步越。
“一則,順了他們的意,娶回來。若是你還有些良心,便不要汙了姑娘的身子。等到你有能力同一幹人等抗衡時,人家再離去,也還能覓一良配,再過回正常日子。”
“二則.......”
甄欺拖長了語調,望著頭什麼玩笑話了。
“也可等到我何時能真正幫得上你這忙時,自然就無需娶,無需愁了。”
甄謀先是一冷,面上掛著的淺笑也險些跟著一同消散。甄欺瞧見了那一剎那裡對方的神色,卻只裝作不知情。他擺了擺手,讓甄謀回去,午後暑熱難耐,不宜在外頭多待。
“是,那居敏就先行告退,天氣惡劣,兄長莫被暑氣侵襲才是。”
那道身影端著禮步緩緩消失在庭院雕花拱門之後,被枝繁葉茂的藤花長廊擋住了最後一片衣角。甄欺見他離開,忽而覺得興致缺缺,手裡的冰碗沒動幾口,他也不再打算再碰,站起身來,拖著紗衣就準備往屋裡進去。
“方才,甄謀他.......”
“你瞧見了,我必然也瞧見了。”
甄欺轉過身,懶懶搭著的眼睛抬起來看著步越的臉。語氣很冷,表情卻帶著笑。他往他面前逼近一步,看他被自己逼得節節敗退,直到自己伸手一把拽上他腰間衣帶,只消微微一扯就能將一身勁裝鬧得不成樣子。
“那又如何?我們這一脈,只要有一個人還能喘氣,那就沒他們覬覦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