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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青羊
潮州營連夜搭建油布雨棚來遮蓋糧車,棚中不許見火,一片漆黑裡,只聽見噼裡啪啦的大雨敲擊聲。
李寒沒有蕭恆那樣卓越的夜視能力,一進就是個睜眼瞎,便十分坦然得抓著蕭恆手臂跟隨巡視,道:“許淩雲全部糧草悉數在此?”
“悉數在此。”蕭恆道,“但有一樁棘手之事。”
李寒察覺他嘆一口氣:“哨子探得,許淩雲這批軍糧裡,有一半用作賑濟。我又派人打探了青公所帶的糧食數目,根本不足松山百姓十日取用。想必是快馬先至,先於我們搶佔時機,等許淩雲的賑濟糧到後再行發放。”
李寒問:“將軍察看過了,數目對得上?”
蕭恆道:“雨天糧食容易漚爛,存放軍營中是為了及時取用。如果不是有一部分要撥給城中,不會全部就地存放。城中一旦斷糧……”
片刻沉默,唯有大作雨聲。
過一會李寒才開口:“將軍放心,更著急的是許淩雲。如今籌碼到了我們手裡,不出兩日,必有使者前來談判。”
蕭恆道:“許淩雲奉聖旨清剿咱們,和談是公然抗旨不尊。崔清和呂擇蘭前鑒猶在,他又是一氏之長,不敢冒這個險。”
李寒笑道:“將軍忘了,家師亦在城中。只要將軍這幾天看好糧草,我們就有條件再度轉圜。自然,也需提防對面用計,他們若真有誠意,遣派的來使只能是松山如今的長官。”
果不其然,兩日之內許淩雲再襲蕭恒大營,正在李寒預料。既在他掌握,大軍襲糧之計亦是次次落空。
第二日夜,李寒拉住蕭恆坐鎮帥帳,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酈叢芳走入帳中,先聞到一股撲鼻酒香。一抬頭,見帳間一叢篝火,吊一瓦罐,蕭恆正拿木勺緩緩攪動。
李寒手捧熱酒坐在胡床上,見酈叢芳來毫無意外,“酈長史腳步快,雨大,先吃碗熱酒暖暖身。”
帳中另有一隻酒碗,一架胡床。
酈叢芳道:“蕭將軍料到我要來。”
蕭恆道:“軍師的先見之明。”
酈叢芳接過酒碗,碗中酒水微晃,沉一張自己的扭曲面孔。他低聲道:“戰事一出,我本是無顏面見將軍和李郎……”
李寒笑著打斷:“哪裡,各為其主,各謀其事嘛。”
蕭恆隨即抬手,“長史請坐。”
二人毫無眼神交流,言行卻極其默契神會。酈叢芳落座,緩慢吞一口酒水,李寒也吃一口酒,直接越過蕭恆道:“長史既然戴月而來,就是想再談這樁買賣。只是不知此事是許老將軍授意,還是長史一人所為?”
酈叢芳忙道:“在下為民請命,也得了青公授意……”
“那就是許帥並不答應。”李寒微微一笑,“而這件事,酈長史,你也做不了主。”
他搖了搖酒碗,“既做不了主,咱們也無需消磨功夫,將軍的確有拯救生民之意,只是我們如今自顧不暇,做的是交易,不是賑濟。”
蕭恆將木勺丟下,看向酈叢芳,“雨夜路滑,長史吃完酒,回去慢走。”
酈叢芳急聲叫道:“蕭將軍!”
他撲通跪地,雙肩微微顫抖,“將軍入城之事是在下之罪,將軍但管將我碎屍萬段,我絕無怨言!只望將軍大人不記小人過,天災如此,生民何辜啊!我只將軍怒氣難消,只求將軍……將賑濟災民的糧食還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