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能躥能跳,比之前還強一些。”
“溫吉呢?”
“哦,你沒再見過她。長成大姑娘啦。”
“沒說親事?”
“自己找了門親,就是牢中撞柱未遂的那位小陳郎。現在女孩子的眼光。”
“陳子元……我記得他,從前給你飲馬。”
“現在也給我飲馬。”
“後來貼身去伺候你了。我常在白虎臺見著他。”
“照顧我。”秦灼糾正。
秦晟不置可否。
他手中沒停,手邊荔枝皮積了不少,小撮兒的落紅堆。秦晟又剝出一枚荔枝,進步迅速,果肉光潔無痕。他說:“現在還有人照顧你麼?”
他這話說得模稜,奇妙的是,秦灼竟瞬息捕捉到他語中所指,笑道:“這事兒,你應當也聽說了。”
“對你好?”
“不賴。”
“不娶老婆麼。”
“人家我管不著,自己麼……說了也不算。”秦灼一笑,“譬如現在,我就算有娶妻的打算,不也沒命點這個花燭嗎?”
案頭輕輕一響,秦晟將那隻荔枝碟子推給他,“你死了,他待如何?”
秦灼不動那碟子,笑道:“人心隔肚皮,我又不是他肚裡的蟲。不過他要點臉,還做不出新喪立娶之事。”
秦晟臉色不好看了。
他一露相,秦灼笑得更深,“瞧他如今對我情根深種的樣,還真說不準揮師南下,替我報仇雪恨。”
他手指一瞧酒盅,叮當一聲。
秦灼笑道:“畢竟,殺夫之仇麼。”
秦晟看著他,“你倒反以為榮了。”
“招人喜歡也是本事。”秦灼道,“我素來如此,晟郎,你最知道不過。”
秦晟雙唇緊抿,臉上翻動紅白之色。少頃,他沉聲問:“你到底來做什麼?”
秦灼道:“羈旅之人多年漂泊,想家了,回家看看。”
秦晟手臂一振,從案底捉起一物,砰然拍在案上。他氣息起伏不定,落日弓橫亙二人之間,弓弦在掌下微微顫鳴。
秦灼仍笑道:“沒試試?你那兄弟是個不中用的,但若你用,總能趁手。”
不待秦晟開口,他已側首一笑:“問我什麼,為什麼要這麼陷害你?還是陷害你之後還有什麼圖謀?哎,晟郎,你也曉得,不過是徒費口舌。我如今命懸一線,但我妹妹還在生天,我自然什麼都不會說。你真擔心,不如就弄死我。”
秦晟攥緊弓身,骨節發白。
秦灼安撫般握了握他的手,黠然笑道:“你瞧,晟郎,你看不透我,我可知道你呢。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雖會低眉順目,情緒卻寫在眼睛底。我甚至不用瞧你的眼都知道,你要殺我,和我要殺你一樣。”
說到這,秦灼嘆一聲:“你是個好心腸的,你父若得我的屍首,必得五馬而分,喂給野狗作食。”
他眼皮一展,柔聲道:“晟郎,我要求你一件事。我生前已然辱先辱身,死後,叫我好好的入土吧。我想傍著我阿孃,她在哪裡,你知道。”
秦晟不是他的情人,從沒領會過他千回百轉的口蜜腹劍。但他是個將軍,已然在那甜蜜陷阱之下窺見森森劍光。
門外隱約立著人影,頭戴籠冠,看上去是個內侍。
他雖奉旨來押解秦灼,秦善卻不放心,仍要派高三惠監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