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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寡人
聽他此言,鄭素反倒沉靜下來,道:“你的意思是,許老將軍默許。”
李寒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皇帝這龍椅坐的本就不穩,蕭將軍又羽翼漸豐,二人已成相持之勢,也就到了站隊的時候。許淩雲老謀深算,若皇帝穩坐江山,許氏明面上仍是忠義之臣;若將軍奪得天下,許仲紀就是從龍有功,他到時候再做裡應,更是一等功臣。”
李寒嘆道:“不過許仲紀之事,確是意料之外。我的確沒想到,他對懷化將軍情深若此。”
鄭素聽出些不對,“你原本另有打算?”
“我原本打算讓皇帝親自開啟城門。”李寒道,“蕭將軍逃出京城的訊息已經傳揚出去,崔府上下協同偽造種種跡象,表明將軍出逃確有其事。一個老掉牙的套路,但管用就成。”
鄭素說:“但你還在京中。”
李寒點頭,“按皇帝心性,一定會以我要挾蕭將軍回京。但如果我死了,皇帝沒有拿捏將軍的把柄,只能快馬興兵追趕。這時候突出京城,當得生機一線。”
他一臉淡然,鄭素面色鐵青,“你敲定這個計劃,就沒打算活著出去。”
李寒笑一下,說:“沒有。我只需要皇帝‘以為’我死去,也就是說,只要她有賜死我的手段,並覺得我已經死亡,就可以。”
他想假死。
李寒道:“皇帝帶走我的時候,楊夫人就給孟蘅下了拜帖,請她及時進宮。”
“狂妄自大!”鄭素冷笑,“你就這麼斷定孟蘅會救你?她是皇帝的親信!”
“她是朝廷的直臣。她和皇帝不是一路人。續弦必有斷口,破鏡安無裂痕?”李寒輕嘆一聲,“而且,她確實救了我。”
鄭素問:“那盞酒?”
李寒似乎又看到孟蘅遙遙望來的眼睛。
她未能做出決斷,但已經産生決斷的先兆。壯士斷腕,先要有切膚之痛。
轎中一時默然。
宮門推動聲再次作響,那股力量似乎將人從中劈做兩半,開啟的似乎不是宮門而是轎中人的胸腔。二人都知道,現在頭頂的不只是生天,而是不遠處新天新地的影像。
轎子繞進市井,已出宮門遠矣。鄭素突然說:“你知道那杯毒酒被孟滄州換掉了嗎?”
李寒一愣,旋即又是老神在在:“那是自然。”
鄭素盯著他,說:“你不知道。”
李寒靜靜看著他,又靜靜不再看他。
鄭素臉色陰沉,似乎下一刻就能掐斷他的脖頸,數息之後,他呼吸微微平複,冷聲道:“滾下去。”
李寒一動不動,拱手道:“還要勞煩少將軍送我出城。”
他不待鄭素發作,已徐徐開口:“皇帝眼目通達,不久就會得知蕭將軍已出城關,我如果留在城中,最輕再做人質,重則一條性命。”
鄭素語帶嘲諷:“你想拿你這條命來要挾我?”
李寒對上他目光,居然輕輕一笑。
那一瞬間,鄭素真想一拳砸在他臉上。
他也這麼做了。
轎身劇烈搖晃一下,李寒歪在一旁,嘶聲抹了把唇角,突然無奈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