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道然道:“呂長公客氣,公呼我前來,是有要事?”
呂擇蘭深吸口氣,開門見山:“聽聞蕭將軍不日要發兵討英,斷沒有這時候叫統領離開的道理。丹竹在潮州客居已久,更不會在時局未定之時回鄉探親——潮州出了什麼事?”
梅道然心中一緊,但容色未改,“私事而已,公無需憂慮。”
呂擇蘭憂色未展,“英州兵強馬壯,更有影子相助,統領不在潮州,蕭將軍便如失一臂。丹竹已平安送到,統領還是盡早回去。”
梅道然看他一會,笑道:“我一路奔波,岑家不以水酒相攜也罷,直接攆人,不好吧?”
他盯著呂擇蘭的眼睛,“長公是朝廷的人,如今怎麼關懷叛逆?”
“馬上就不是了。”呂擇蘭笑了笑,“蕭將軍是成大事者,若有一日功成事立,切記以生民為念,毋蹈千秋萬代帝王之覆轍。”
呂擇蘭沒再多言,轉身離開了,梅道然的目光追隨他離開迴廊隱入園門,像追隨一片秋葉凋零在霜秋盡頭。
翌日清晨,喪儀已備,賓客鹹至。岑知簡戴孝在前,從一旁接過瓦罐。
他雙臂高舉過頭頂,正要下摜之時,院外突然響起一陣不合時宜的奔跑之聲。
院門裡跨進一個身穿官袍的長須男子,看穿著服制,當為一地長官。他身後公人足有二十餘人,個個佩刀持棍,向靈堂邁步而來。
呂紉蕙疾步沖向堂前,呵斥道:“我看閣下也是一方大吏,竟私闖民宅、驚擾亡魂,是將大梁律法拋之腦後了嗎?”
男子對其拱手,“閣下見諒。在下華州刺史岑淵,得知叔母病故,前來奉送賻儀。”
一位在堂的老叔祖岑松巖解釋道:“廣涵是華州的父母官。雖與本家出服,但華州岑氏同氣連枝,依舊是密切親眷。”
說著又擰眉斥責:“既然在岑氏宗族面前,我倚老賣老,也不與刺史論什麼卑人老爺。你既知今日是叔母喪禮,怎麼不整頓衣裳拜祭,反而帶著人手強闖府邸?”
岑淵向岑松巖再度拱手,“請恕晚輩無禮。晚輩於今日登門,實為另一樁要事。”
“年前陛下頒詔,清剿影子逆黨,四海無不遵從。今日拂曉,有一封書信射在晚輩窗上,密報岑氏窩藏影子頭目。事關重大,晚輩不敢不親自前來。”
岑松巖木杖連連頓地,“笑話!什麼影子逆黨,明明是網羅的莫須有之罪!”
岑淵躬身道:“晚輩信重各位為人。但若有萬一,叫逆賊驚擾了喪儀,叔母在天之靈恐難安息。晚輩出動公人合法合理,叔祖卻再三推諉,只怕叫人猜疑窩藏罪犯。”
岑松巖還要動怒,呂紉蕙忙在旁安撫,“松巖公,清者自清,叫他趕緊看完,千萬別耽誤了時辰才是!”
岑松巖遲疑,看向岑知簡,驚覺岑知簡神態不對。
他原本蒼白的臉色結上另一層慘白的殼子,緩慢向右方挪動兩步,將梅道然擋在身後。
梅道然前來不過三日,且未曾對外聲張身份,岑氏上下更無一人認識他,怎麼會招此橫禍?
思量之際,岑淵已經跨步上前,一手斂袖,一手指向岑知簡身後。
“你,請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