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恆誠實道:“嗯。”
“要嗎?”
蕭恆搖頭。
秦灼有一搭沒一搭地握著他,故作煩惱,“那怎麼辦呢?”
蕭恆看他,“你抱我一會。抱一會就好了。”
“好,抱一會就好了。”秦灼把他抱到懷裡,讓人把臉枕在頸窩,柔聲道,“你如果想要,就叫我。”
“嗯。”
秦灼抱著他,心裡突然湧動一股神奇的感覺。前半生血海掙紮、在外頂天立地的人,居然鳥獸在巢一樣縮在自己懷裡。
原來他也在依靠自己嗎?
秦灼五根手指輕輕梳理蕭恆頭發,沒過一會,蕭恆的呼吸聲漸趨平穩,竟這麼睡著了。秦灼第一次發現一個人的情慾竟然會在情人懷抱裡止息而非喚醒。這讓他很驚訝。他不敢意識也終於意識到,他對蕭恆而言已經遠逾情人。蕭恆已經把他當親人——當家了。
蕭恆將軍印託付秦灼之手的訊息一出,潮州上下轟動。眾人或有議論,但沒人跳出來反對。這時候秦灼的確是坐鎮後方的最佳人選。而且如今更加招惹物議的,是蕭恆新招募的一支神奇隊伍。
潮州將士說一個午後時分,一十五名男男女女跟隨鎮西將軍踏入軍營之所,一個新番號“反戈”就此誕生。這支隊伍不與潮州營一同吃住訓練,直接由蕭恆親自統調。但凡不服者,均能在這個白天對任何成員進行挑戰。
蕭恆麾下新晉的果毅都尉呂志鴻毅然上前。他原系主簿呂歸鳳之弟,呂歸鳳跟隨蕭恆支援西塞,亦死在狼兵啃噬之下。蕭恆照拂軍屬,將剛滿二十的呂志鴻招到身邊。因其作戰英勇,很受提拔。
呂志鴻少年得志,素來倨傲。他目光從為首的銀環身上掃過,嗤笑道:“竟還有女人,咱們單挑,豈非勝之不武!”
銀環蒼白的臉上綻開笑容,更讓她像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她手往腰間一叉,一條軟劍已銀颼颼遊在掌中。
銀環揮臂把劍一拋,劍鋒釘地,劍刃女人腰肢般在地上彎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時,她的輕靴踏過黃塵,不留一個腳印地走到陣前。
銀環笑道:“看六郎的面子。我赤手,你隨意。”
高她兩頭壯她兩人的呂志鴻憤怒了。他身體黑牆般顫動,接著拋掉手中長刀,沖蕭恆抱拳,“只怕末將上場是欺負女流!”
蕭恆道:“既是比試,無分男女。”
呂志鴻怒吼一聲,汗毛濃密的大手猝然去揪銀環後心。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他撲了個空。
但女人還在原地。
在場的大部分人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認為這是一種妖術。只有少數人看到,男人前進瞬間,她的膝蓋以上一條蛇一樣宛若無骨地貼近地面,小腿甚至也斜刺般傾斜,除了那雙腳。
它們支撐她大半身體飛速旋轉後,又瞬時彈回原處。呂志鴻已經踉蹌到她身後,而她仍雙腳紮根般立在那裡。
呂志鴻紮實馬步,轉換成格鬥狀態,手掌化拳向她眉心打來,打出的強勁風聲在在場人耳邊砰然作響。女人不躲不避,抬手接住這一拳。如果只看她遊刃有餘的神情,似乎只是接住一團棉花。
她的本領和神色無疑是對一個習武男人最大的羞辱。呂志鴻滿頭大汗,立刻反擒她手臂欲將她摜到身下,結果他的手腕先被五根纖纖玉指擰住。銀環縱身一躍,雙足落地時像丟一隻麻袋一樣把呂志鴻丟在地上,動作輕巧,地面卻響起一道沉悶巨響。
聲音響起時,臺上蕭恆眼睫顫動一下。緊接著,呂志鴻勉強爬起,抄起丟在一旁的腰刀大喝一聲沖銀環劈來。銀環眼中青光閃爍,她如蛇襲雀般沖那刀鋒彈襲而去,同時手掌化拳打向呂志鴻左胸——
砰地一聲。
紮實沉重的撞擊聲。
她的拳頭撞在一個掌心。
蕭恆已經躍到臺下,將呂志鴻推到身後攔下這一拳。
蕭恆道:“這是軍隊,不是屠宰場。”
銀環道:“是他找死。”
“客隨主便。你要按我的規矩。”蕭恆警告,“如果你想合作的話。”
銀環看著他的臉,似乎在他臉上尋找和自己相似的陰翳痕跡。看了一會她笑起來,“我說過了,六郎,我看你的面子。”
蕭恆松開她的拳頭,轉身扶起呂志鴻,問:“能自己站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