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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骨刀
梅道然腳剛抬過公廨後堂的門檻,便聽見一縷琴聲。他下意識要退步,這麼一進一出,帶得手中籠鳥鼓翼叫起來。
琴聲止息,梅道然知道那人見了,也就打簾進去。
案頭文書堆積,另一爐殘香、一張續過的斷琴。岑知簡坐在後頭,抬首看他。
“秦少公來了,外頭的事也料理了。你甭往心上放。”梅道然說,“蕭將軍既然託付給你,就是勞你擔大任,反倒帶累你受委屈,我替他賠個不是。”
他壓根不瞧岑知簡的眼睛,像有人趕著要緊忙說完,突然想起什麼,道:“你如今代管潮州,施布號令多少不方便,我找了這東西來,已經馴好了,多少能代個話。你瞧瞧趁不趁手?不趁手我再換了。”
岑知簡一看,他手裡提一隻竹籠子,籠中一隻潔白鸚鵡,正垂頭理羽毛。
但鸚鵡:“影子有一套方法。”
他見岑知簡無動於衷,又道:“太詳細的指令雖不成,但簡單的是否、或者請人還是送客,這小東西都能做個嘴巴。還有你的嗓子。”
梅道然道:“我找了幾種藥,應當有些效果。你要不要試試?”
岑知簡依舊沒有表示。
梅道然有些尷尬,正搜腸刮肚找些別的話,那鸚鵡突然叫道:“郎君,郎君。應他,應他。”
岑知簡輕輕一笑。
如冰雪渙然,春光初綻。
梅道然微愣,旋即別開臉,撚了撚手指去摸鼻樑。突然聽桌案響了兩聲,抬頭,岑知簡正做了手勢問:馴了許久?
梅道然說:“嗐,岔著平時的功夫。”
岑知簡默了,口裡心裡都是,倒顯得緇衣上的白鶴更活潑。梅道然看不出他想什麼。
這樣僵持許久,梅道然自覺到了該走的時候,便搓了搓手,要開口。
忽然,案上又叩兩聲。
岑知簡兩手一動,像一對並蒂白蓮微欹,或一雙比翼白鳥輕翻。
怎樣用它,勞你教我。還有那藥。
岑知簡說,辛苦你了。
褚玉照問:“殿下沒有別的話。”他這個問句像肯定。
陳子元放下酒碗,說:“沒有。”
褚玉照點點頭,吃盡碗中殘酒。
陳子元道:“殿下也是為你考慮。虎賁是你一手帶出來的,你縱然離營,哪天回來,大夥還能不認你?只是燈山那邊……自打你阿姊沒了,一直群龍無首,殿下頂多提綱挈領,千頭萬緒哪能親力親為?殿下指派你去,也是倚重你。”
“子元,無需勞費口舌。”褚玉照淡淡道,“別說只是離營,就是哪天殿下要我的命,褚鑒明也定無二話。”
陳子元急道:“我當你是個明白人,你怎麼也在這裡賭氣?”
見褚玉照只低頭吃酒,陳子元也說不出什麼,和他一碰,將自己碗中酒吃盡,“殿下也不是怪罪你。今日事出突然,殿下要我來,就是要查問背後是誰挑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