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褚玉照扶起,仔仔細細打量他一遍,捶了捶他肩膀笑道:“小時候為一條帶子還打破過我的頭,現在倒懂禮數,這麼客氣?”
二人一齊大笑起來,褚玉照道:“請郎君隨我去宅中安置。眾人,給甘郎開道!”
石侯想起他姓甘,又瞧褚玉照態度,這才陡然醒轉,只怕這位甘郎恐怕就是一直接濟潮州的那位甘郎。他一時嚇得腿軟,怯聲叫道:“郎、郎君恕罪……”
褚玉照便道:“這是石猴兒,一直在我帳下跟著。我定好好捶他一頓長他個教訓,他年紀小,郎君別同他計較。”
秦灼聽他口氣,便知是褚玉照信任之人,只輕輕一笑:“不知者不怪,我還要謝這位兄弟引路。怎麼,在你眼裡我就是這麼睚眥必報的人?”
褚玉照亦笑道:“當年因為一條帶子,打完架還要去人前告狀的,我卻不知道是誰。”
他在前引路,秦灼低聲道:“別勞動軍府,也別太招搖,我有事同你講。”
褚玉照便將衛隊遣散,親自替他執鐙請他上馬,自己也翻上馬背在前引路。
三人行至一處院落,遠離街市,是上好的幽靜所在。褚玉照推門請他先進,“自從得知殿下逃出羌地,卑職便從殿下的資費裡撥出一點置了這處院子,常年叫人打掃著,就盼著這一天。”
院中已備酒菜,三人便落座用飯。夜間雨倒緊密一陣,窗外一片枝葉沙沙裡,秦灼先開口問道:“怎麼沒瞧見溫吉?”
“郡君在半路上聽見有您老師裴公的訊息,先去追查了,說晚些再來潮州會合。”褚玉照替他滿上酒盞,“殿下的真正身份,不知要瞞多久?”
“徐啟峰追兵在即,先這麼著。”秦灼頓了頓,“我傳信要找的人有沒有下落?”
褚玉照搖頭道:“沒有。只是他這個身份……殿下可曾覺察有什麼蹊蹺?”
秦灼筷子一滯,抬眼瞧他,“什麼意思。”
“姓蕭,行六,叫恆。”褚玉照說,“靈帝的幼子建安侯,也是行六,名諱也是個‘衡’字。他和建安侯是否有關,這位蕭六郎沒有對殿下交待過嗎?”
秦灼沒提這話,褚玉照覷他神色,又試探問道:“他是殿下的朋友?”
“他對我有恩。救命之恩。”秦灼靜眼看著杯中一盞漣漣銀光,雙手端起酒杯,對褚玉照一抬,“他的下落,我希望你能幫我傾全力尋找。”
這些年他但有命令,褚玉照無不遵從,秦灼也從不在“盡不盡力”上多加叮囑。現在著重提這一句,他身為主君居然還敬酒示意,褚玉照頗為意外。
看來這位“蕭恆”在他殿下這邊是個極緊要的人。
褚玉照舉起酒杯飲盡。
秦灼沒在這件事上糾纏,又問:“現在潮州是怎麼個情況?”
“老樣子,旱了這幾年,朝廷那點不夠吃,全靠殿下撥資供養。今年瞧著有雨,只要別澇,估計糧餉上問題不大。”褚玉照懊惱道,“當時同殿下商定紮營潮州,就是圖它交通便利、還算個魚米之鄉,誰成想這連年天災,連魚米鄉都熬成鹽巴地了。”
“天災之事誰能預料。”秦灼挾了一筷菜,問,“兵力蓄養得如何?”
“有虎賁軍精兵四千,全憑殿下差遣。”
秦灼點點頭,“潮州刺史那邊有什麼話嗎?”
褚玉照道:“我是數年前剿匪做出了成績,得了他的提拔,知道他的一些底細。這吳月曙做官不錯,但人又倔又擰。元和十年之後潮州也有了糧荒,但全天下都在旱,朝廷壓根管不過來。若不是走投無路,他也不會接受咱們的錢糧。”
“他不知道我的根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