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時,黑馬突然受驚般前蹄一跌,嘶鳴一聲搶倒在地。駿馬栽地的一瞬,蕭六郎已握緊秦灼手臂,兩人齊身躍下馬背。
被突破的禁衛再度奔湧而來,密密麻麻地結成人牆。暴雪如麻裡,蕭六郎和秦灼後背緊貼,拔劍在手。
一如初見時候。
秦灼眼睛死死盯著四周刀槍,喘著氣咧嘴笑道:“只怕你我今日要葬身此地了。”
蕭六郎冷聲說:“也算合葬。”
冰天雪地裡秦灼打了個哆嗦,熱血沸騰地厲聲叫道:“好!”
宮道間人影燈影紛亂,雪花揮得燈籠搖搖欲墜,一束血箭疾飛,將燈打了一個撲稜。
蕭六郎鏖戰良久,早已精疲力竭,身旁秦灼也漸漸力有不支,手中劍刃已微微發抖。禁衛尋到時機,揮槍向他當胸刺去,蕭六郎拼力擲出一劍砍斷槍頭,只聽撲哧一聲,一刀已從身後刺穿自己肩胛骨。
秦灼當即長劍一刺,那名禁衛向後栽倒,刀鋒無意識拔出,血濺了秦灼一臉。
秦灼忙攙了蕭六郎一把,那人□□,低聲說:“我恐怕真的不能把你送出去了。”
“不都說了嗎,埋這兒,一塊兒!”
蕭六郎咬牙撐起身體,沖刺向秦灼的刀尖揮出一擊,想要質問,卻只能斷斷續續地低聲道:“你來、幹什麼?”
“我他媽的犯蠢!”秦灼聲音顫抖,“你不是求死嗎?我來了,你還敢死嗎?”
秦灼沒有聽見回答。
他身邊,本已油盡燈枯的蕭六郎,突然低吼一聲,熬煎氣力般奮力廝殺起來。
天地如烘爐,下雪如下刀。在聽力即將殆盡時,蕭六郎不可置信地動了動耳朵,低聲對秦灼說:“這群蠢貨……叫了騎兵。”
馬!
“到時候我掩護你、你搶馬快走,我、自己能應付……”
聽他又是這套捨生取義的說辭,秦灼沒有氣急敗壞,在揮劍的空隙轉頭看他。燈光從他眼底照了個影,像紅鳥在黑夜裡翩然而逝,但蕭六郎面前的紅鳥卻斂翅駐足,在生死間隙裡平靜注視他、平靜陳述道:“一塊兒走。”
他被這瞬息的平靜震撼到了。
蕭六郎顫聲說:“一塊兒走。”
騎隊受到求援訊號匆忙趕來,聽聞只有兩個人,不免放鬆警惕。領頭見那黑衣人搖搖欲墜,只道生殺既在覆手之間,沒做多想,直接提槍下刺——
槍頭被持住了。
他尚未反應,蕭六郎一手握住槍杆借力騰空躍起,揮劍將他劈落下馬。他跨上馬背的同時長劍一卷,身旁一名騎兵也應聲落地。
秦灼霍然上馬,馬頭撥轉時兩馬高鳴,劍光雪光血光燈光疊映繚亂裡,二人二馬已如兩柄快□□破重圍,直直向宮門奔去!
秦灼喘了口氣,他殺得渾身滾燙,一邊蕭六郎卻已積了一身分毫不化的厚雪。他心中一緊,有意同那人講話:“宮門已經落了,我先殺上城樓重新再開宮門,我的人應當在外接應,你出去後在底下等我……如果來不及,我就跳下去,你得接著我。”
身邊沒有回應。
秦灼急聲叫:“六郎,你得活著出去,你得接著我,聽到沒有?”
遲了片刻,那人才低低叫一聲:“好。”
秦灼眼中一酸,厲聲喝馬。大雪一陣緊似一陣,宮門輪廓若隱若現,在秦灼急沖向前時,蕭六郎突然伸手勒緊他的馬韁。
兩人兩馬猛然止步,馬蹄下沖起一陣雪塵飛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