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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絕弦
哪怕是骨肉手足,長樂也很少和皇子們結交。這回岐王登門,她卻沒有出乎意料。她瞧了對面坐著的祝蓬萊一眼,祝蓬萊便會意起身,往後頭屏風去坐著。
祝蓬萊臨抬腳,長樂把案上他吃了一半的玫瑰金絲乳糕遞給他。
祝蓬萊接了碟子在手,剛從後頭坐定,岐王便進了門,和和氣氣笑道:“長姊府中好暖和。”
長樂請他坐,又名侍女上前為他接下大衣裳,也笑道:“身子骨不好,受不得凍,炭燒得熱些。”
“姊夫那邊一切都順利?能趕回來過年麼?”
“誰知道呢,帶兵打仗是男人家的事,我一個女人,不好過問這些。年在哪裡不是過,他平安就成了。”長樂叫人添茶,“爹爹新分了些祁紅下來,用熱牛乳沖泡別有風味,五弟嘗嘗。”
岐王依言品茶,笑著贊嘆:“爹爹心疼長姊,好東西一應先送來。我給長姊帶了些銀骨炭,如今一瞧,倒是賣弄。”
“多謝五弟記著。”長樂也端起茶盞,仿若無意般問,“不知三弟那邊如何了?他封著府,這個冬怕是不好過。”
岐王道:“也不好說,聽聞皇後殿下日日在爹爹面前哭求,爹爹又素來心疼三哥。今年除夕夜宴,三哥的位子還安排著。”
長樂緩緩吃了口茶,道:“這樣。”
“幷州案本來要結了,卞國舅見了爹爹一回,又拖了下來。”岐王道,“長姊知道麼?張霽的案子開始審理了。”
長樂點點頭,“有所耳聞。張十三郎弒父,根本上是為了崔如忌謀逆的那樁舊案。我聽風聲,似乎跟前面那位建安侯有關。”
岐王又吃一口茶,說:“李寒查案時便有謠言,說幷州案是陛下為了清剿公子檀兄弟所創。張霽就算有招供,三司也不敢呈送他的供詞,敢出此誑言、汙衊陛下,斷然活不長。”
長樂一時不語,岐王又問:“長姊可想保他一命?”
“張霽的供詞聲張不出來,就算拿出來,指摘的也是爹爹,不是那位。但知道幷州案原本的還有能說話的。”
岐王問:“李郎?他這一段卻消停了。”
“右相被他累得閉門,他現在再躥跳,無疑把他老師架在火上——似乎鄭素同他決了裂,不認他作青門子弟了。”長樂撫著盞子看他,“李渡白一身愚勇,行事驚世駭俗。三弟那邊如何,還要看他肯不肯說話。”
岐王笑道:“長姊是有叫李郎開口的主意了。”
長樂亦微笑道:“張霽的案子一審,主意自然來了。”
二人言所未盡之意,盡付一盞茶中。
到了年底,饑寒交迫之際,百姓夥同流民再次聚眾鬧事。這麼個爛攤子無人肯接,岐王向上舉薦李寒,皇帝答應,李寒也欣然應允。
只是這時間有些巧妙,正在張霽案即將開審前夕。
李寒動身前先去了趟臺獄。半年不見,張霽消瘦不少,精神倒好,陰鬱之氣盡散,反而更灑脫爽朗起來,見了他先要酒吃。
李寒果真帶了酒,二人一個酒囊各自吃了幾口,李寒便同他講了彈劾青不悔之事。
張霽沉默片刻,只道:“不能怪你。我知道,這決定你做得很不容易。”
李寒不料他如此豁達,沒再提這話,只說:“你的案子要開審了,我早去早回。雖說弒父是大罪,但張彤衷害死崔如忌是真,你放寬心。”
張霽笑了笑,問:“叫你為我作傳,寫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