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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決裂
就這樣,秦灼從長樂的幕僚變成暫時的盟友。幕僚只能聽命,盟友卻能討價還價。他將自己的居處從京外小築換到勸春行宮,說自己多少能彈幾首秦箏應卯,長樂在種種考慮後還是應允了。
朝堂的變動就是和絲弦聲一塊傳進秦灼耳中的。
皇帝徹查永王的欽命已下,具體情形還沒有回報,此時迫在眉睫的是另一樁事。
北狄興兵二十萬再臨崤關,而在此關頭,戍守崤關的虞成柏做了一個震驚朝野的決定:屯兵不出。同時,虞山銘也遲遲沒有帶兵請戰,一直託病不朝。
虞氏是在提醒天子,他們對卞氏軍方勢盛的現狀並不滿意。
皇帝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正式剝奪卞秀京的兵權,在此之後,虞成柏提出第二個條件:廢除科舉。
大梁選士本依循九品中正制度,以品第論人物,主要依據有家世、品行兩類。但經多年推行,世族門閥並起,血統門第已成為人才選拔的唯一依據,所謂“下品無寒門,上品無士族”正是如此。
青不悔不滿時弊已久,當政後大興變法,掄才制度又開科舉一類,為寒門甚至貧家子弟徑開出路。也有一些不願受祖輩蔭蔽的世家子不從九品中正,而走科舉入仕,譬如從前之呂擇蘭、如今之杜筠。科舉製成效顯著,廢除九品中正制的呼聲漸趨高漲,百姓愈發不滿膏粱子弟身居高位,世族對朝政和人才的把控開始受到動搖。
將矛盾推到高峰的是年前的一樁事:官職候選已滿,青不悔均取科舉士子,數名世族子弟落選,在其中便有五名虞氏子侄。
在頭一個條件裡,虞氏作為將領和公主夫家,而這一個條件,虞氏成為全部世家的領頭代表。世族和寒門之爭已久,在青不悔變法後更是愈演愈烈,皇帝支援變法之心漸趨搖擺,尤其是青不悔門下子弟捲入幷州案之後。
面對這個燙手山芋,皇帝說:“全憑右相定奪。”
這便有了震驚朝野的第二樁事。
青不悔同意廢除科舉。
國難當頭,他不得不犧牲寒門子弟利益來做退讓。心照不宣的是,科舉制若廢,新法也會被逐漸叫停,這是早晚的事。
崤關雪片般的邸報和每日疊增的人命裡,向前向後都是錯,青不悔進退維谷、無可奈何。他親手為寒門墾開的路又被他自己親手堵死,那他在痛苦之餘必將要承擔被文人力量反噬的代價,這是他低頭的代價。
但總有人不會低頭。
廢止科舉的條律簽發後的第一個大朝會,李寒做出了他長達十年的政治生命裡最具爭議的一件事:怒批虞氏為國賊後,公然彈劾青不悔。
再次孤身一人。
朝堂的軒然大波,遠離龍庭的秦灼和遠離當代的後人只能從眾說紛紜裡窺豹一斑。皇帝的回答從當廷發作的雷霆之怒中墜地,鄭素的回答被割袍斷義的拳頭揮落,多年後史書的回答是輕描淡寫的一句“青門子弟爭相唾之,漸而惡寒”。而李寒,李寒對此隻字不提。
李寒為審理幷州案認下了“以邀直名”的汙水,如今又被世家栽上“忘恩負義”的名頭,何止是自絕於朝堂、自絕於師門,簡直是自絕於天下人。文人罵他狼心狗肺,世家恨他擋道攔路,皇帝幾欲殺之而後快。他什麼好落不著,反沾一身髒。甚至蕭玠登基後,有臣子議論昭帝為他追諡的文正之號,仍然以此攻訐:“李公選擇保衛科舉之途而拋舍崤關百姓,難道不是他出身貧家、意圖交結寒門為黨以謀私利?道德博聞曰文,清白守潔曰正,文正二字為文臣之首,如此美諡,李公只怕受之有愧。”
蕭玠反問道:“不怪罪擁兵不前的虞氏、昏庸不明的當政,反而怪罪他。拋舍崤關百姓——他若有這麼大的能耐,會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場嗎?”
臣子無言以對。蕭玠抬頭看一幅肖像。
那幅丹青從兩儀殿挪去了甘露殿,文正公身著紅衣、傲然而立,他目光盡頭,是數十年前左拾遺李寒長跪階前,一叩一聲,“請陛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