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溫吉聲音冰冷:“我瞧他說的話,沒有半分癔症的樣子。”
婁春琴道:“郡君何必同一個病人計較。”
秦溫吉目光從秦灼臉上剮過,毫不留情地像刀子。她揚了揚手中刀刃,警告道:“還請大內官轉告梁皇帝,不管病人貴人,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次——不管是誰,我會叫人抬他的屍體出去。”
婁春琴眉心輕皺,說:“郡君慎言。”
秦溫吉看向他。
庭間清風微動,婁春琴似乎聞到細細荷香,等他們二人走後,秦溫吉會在那碎瓶的血泊前蹲一會,將紅荷一枝一枝撿起來,重新找了只新瓶插,似乎在拼一個極潔淨的人。
但現在,她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婁春琴,半個眼神沒有分給秦灼。這麼過了一會,她忽然綻開笑容,臉上傷疤如花盛放。
秦溫吉說:“你們可以滾了。”
“她當真這樣說?”
“回王爺的話,千真萬確。奴婢瞧她的言辭形容不像作偽,恐怕這位甘郎的確不是秦灼。”
皇帝眼珠輕輕一動,永王立馬跪倒在地,高聲叫道:“陛下、爹爹!他兄妹二人狼狽為奸,秦溫吉定是為他著意掩飾、意圖瞞天過海,爹爹若不鏟除,終成朝廷大患!”
長樂輕聲一笑:“三郎,你自己獻策叫南秦郡君指認甘郎,沒認出來,又說人家互相包庇——你覺得陛下還會聽信你一面之詞嗎?”
“還、還有……秦灼入公主府是君芳引薦,君芳當時定然被他矇蔽,但如今再看,絕對能發現蛛絲馬跡!”永王方寸大亂,一個頭碰在地上,“臣請陛下召見君芳,與他當面對質!”
魚死網破。
他已被逼得連出昏招了。
但秦灼心中沒有一絲輕松。呂擇蘭是永王親信,他為人又向來端方,他的指證很有力量,若再靠搖唇鼓舌很難逃過。
他再惴惴不安,面上依舊不露分毫。山窮水盡之地,態度是最後的武裝。秦灼依舊面含笑意,對永王輕輕頷首,說:“王爺請便。”
皇帝目光從二人身上兜了一圈,揮了揮手,婁春琴當即叫人去呂府走一趟。
有皇帝的旨意,呂擇蘭來得很快。
皇帝對他很客氣,語氣溫煦,絲毫看不出方才陰鬱,“這位郎君,呂卿應該不陌生。”
呂擇蘭看了眼秦灼,面無異色,揖手道:“是,公主的舍人甘棠,元和十四年底由臣舉薦入府。”
皇帝問:“呂卿社稷之器,何故舉薦這一介草民?”
“故人所託,臣不忍他蒙難奔波,是以援手。”
“故人。”皇帝若有所思,“什麼故人?”
呂擇蘭答道:“陛下知道,臣少時曾四方遊歷,經過潮州,結識一位晁姓的教書先生。後來潮州大荒、百姓外逃,故人便將收養的一名學生託付給臣,正是這位甘郎。”
說到此處,他撩袍跪倒,叩首道:“臣知曉私自收容流民是大罪,臣無可辯駁,請陛下處罰。”
皇帝面色陰晴不定,“呂卿,朕直接問你,甘棠是不是南秦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