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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疑死
三月初六清晨,秦灼換了身紅衣裳。
他入公主府後好穿素色,連長樂一見都不免定了定神,掌扇笑道:“只有甘郎這副顏色,配這身紅才叫相得益彰。”
秦灼似乎燻過香,衣衫間蘭麝氣幽幽,聞言含笑:“娘娘謬贊。”
長樂問:“傷風好了?”
“總不能因為丁點小事耽誤娘娘樂宴的大事。”秦灼接過長樂手中團扇,服侍她落座。
鬥樂仍在繼續,音韻嫋嫋,聲徹雲霄。秦灼似乎有些陶醉,將團扇往面上一合,只露出一雙瞳仁,徐徐一流轉,眺向淮南侯席案,卻只這若有似無的一眼,旋即波動回去。長樂已整理好衣裾,他也將扇拿下奉還,現出一抹似啟未啟、如朱如脂的嘴唇。
沉檀輕注,爛嚼紅茸。
只這一眼,淮南侯已然如痴如醉,心猿意馬地待了片刻,再待不住,不一會便告罪離席。
比約定的時間還要早上一刻鐘。
秦灼也不著急,陪著聽了一會,等到了辰時三刻才起身對長樂道:“臣去更衣。”
長樂正在聽琴,便頷首讓他出去。
金吾衛俱把守在水月堂附近,後頭守衛便鬆散許多。行宮只圈了個角給內教坊,其他地方幾乎無人居住,只宮人負責灑掃,平常也沒人來往。又是濃春時節,梨花爛如香雲,仔細隱蔽壓根看不清行蹤。
水閣就在不遠處,秦灼頓了頓步子。
他微微傾身,從靴邊拔出匕首,隱入袖中。
淮南已經在裡頭等著了。他即將邁上臺階時腳步又一滯。
是殺,還是……
翻覆的白肉和溫吉的淚水在眼前交錯閃過。
箭在弦上。
秦灼輕輕吸一口氣,再抬首已是一副溫順婉娩的笑臉。
他用沒有握劍的手推開閣門。
對秦灼來說,這堪稱整個元和十六年最戲劇的一幕。
他在門外駐足片刻,像沒回過神,直到身後一枝梨花因風而折,他才自己骨頭被打斷般打了個哆嗦。沒過一會他便坐回席間,席間一片安樂,樂聲如沸人如月。直到中午宴上,淮南侯的隨侍才開始尋找缺席已久的主子。等天色昏暗,例行灑掃的侍女才在水閣發現了他,他背身坐在一把椅子裡,睜著眼,身體已然涼透。
他腳下,一枚飛刀爍然有光。
金吾衛就在行宮,範汝暉當機立斷,派一隊人護送長樂回府,再著人去請虞山銘,自己帶著另一撥人封鎖訊息,留在現場察看。
範汝暉扳過淮南侯的脖子仔細察看,抬身說:“的確是飛刀留下的傷口。”
刀口大小、走向、形狀是飛刀無疑。
梅道然在七寶樓督工,旅帥只來了杜宇一個。他將飛刀拾起,只覺得眼熟,像想起什麼,突然變色看向範汝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