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道生搖了搖頭。
魚上鈎了。
秦灼卻不驚惶,輕悠悠一個眼波遞過去,莞爾道:“幸好不是,不然哪天將你我捉姦在床,做不得人。”
自從得知阮道生沒這方面的癖好,秦灼說話就拿上了腔。他很會拿捏,消遣得點到即止,阮道生這種人不會同他計較。
果然,阮道生聽了並沒什麼反應,仍雙手按膝坐著,問:“收網嗎?”
“不到時候。”秦灼掂起一頂帷帽,輕聲商量道,“咱們甩了他,好不好?”
開春正是熱鬧,馬車一頭紮進鬧市,便隔了山海的人。大面的酒招幌子連片拂過,眼花繚亂。馬車好容易從一間鋪子前停住,卻沒人下車。
此時城西永陽坊,小秦淮重重簾影裡,有人開啟帷帽,對一位綠衣女子笑道:“小生欲再試一次雙龍,不知娘子肯不肯?”
他身後站著面孔陌生的阮道生。
綠衣女持扇憑欄坐著,瞧他他們一會,徐徐站起身,微笑道:“兩位隨妾來吧。”
三人步入一間精舍,十分幹淨雅緻。綠衣女與他們對坐,輕輕搖扇道:“有緣再會,郎君還是不肯告知家世麼?”
秦灼微笑道:“禮尚往來,我要的紅蠟燭,娘子迄今也沒有給我。”
“非不為也,”綠衣女說,“紅燭那邊生了變故,且回不來。”
秦灼問:“公事私事?”
綠衣女道:“私事。”
秦灼卻猶然笑道:“身為私劍,安有私事?”
綠衣女給二人倒茶,婉聲道:“私劍只為專人所用。我肯再見郎君,已是十分逾矩。”
又兜回去了。
秦灼目光一動,敏銳道:“娘子逾矩見我,是出了事。”
綠衣女輕輕頷首,也給自己倒一盞茶,終於肯切入正題,“七寶樓監造死得蹊蹺。”
“據我們這些時日查探,應當與幷州案有關。”
一旁阮道生正端茶盞,手勢一停,突然說:“他所等的客人,也與幷州案有關。”
他這句話說得太過肯定,乍聽根本不像疑問。綠衣女有些警覺,審視他片刻,卻如望深井,什麼都試探不出。
良久,她沉沉嘆口氣:“是。”
阮道生目光一凜。
接著,他放下茶盞,斬釘截鐵、一字一句道:“韓天理。”
綠衣女渾身猝然一動,他那目光又如鐵鈎入肉,逼得一顆心狂跳起來。
她反應如此劇烈,阮道生說的必是真的。
……竟是真的。
秦灼輕輕吸一口氣,這個人遠比自己的猜測要深。
綠衣女握緊面前盞子,使自己盡快平靜,用顫抖已不明顯的聲音問:“你怎麼知道?”
阮道生說:“韓天理是幷州暴亂的首兇,本該亡命天涯。但他滋事的緣由是元和七年幷州九郡被屠的慘案,口口聲聲稱還有內情。暴亂如反叛,是誅九族的大罪,肯冒這樣彌天之險,個中理由想必觸目驚心。如果韓天理真有內情,他要伸冤,只能進京。”
“這時候京城突然加大防衛,新增的都是嚴查幷州人氏的崗哨。還有這位監造。”阮道生問,“他是哪裡人?”
綠衣女模稜道:“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