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燦,微笑道:“橋頭到了。”
屋裡燒著爐子,熱氣騰騰,秦灼進來沒一會便卸了大衣裳。如今事情說完,他便重新系好狐裘,將那副昭君套戴回頭頂。
陳子元看著他齜牙咧嘴,秦灼淡淡瞧他,意思是有屁快放。
陳子元半天不知道怎麼說,最後道:“好看是好看,就是怪。”
秦灼沒想到他在意這裡,好笑道:“婦人衣裳又不是沒穿過。”
他這話一出,陳子元眼中光輝數次變幻,雙手侷促地捏成拳頭,耷下了腦袋。
秦灼這才明白陳子元想起什麼。
他的噩夢,折磨的絕不只是他一個人。
他輕嘆口氣,抬手往陳子元肩上捶了一下,說:“得了,過去多少年了。我還沒怎麼,你先矯情上了。”
陳子元默了一會,說:“殿下,你受苦了。”
秦灼說:“還沒完了是吧?”
陳子元笑笑,也從案邊站起,起身要送他。突然,秦灼往前跨了一步,陳子元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秦灼張臂緊緊抱住。
秦灼輕輕敲打他的後背,聲音鎮定道:“我已經逃出來,不會再任人宰割。”
“子元,都會結束的。你相信我。”
長安城除夕繁華,長樂府上尤甚。外頭孝敬了各式燈籠,團團簇簇高掛簷下,好一派燦爛輝煌之景。全府上下忙進忙出,秦灼也不好閑著,便給眾人拿紅紙包賞錢。
長樂剛從宮中祭祖回來,虞山銘替她脫下大氅,關切問道:“餓得緊嗎?”
“路上吃了個果子。”長樂笑意柔和,“先放爆竹。”
秦灼便支會外頭點炮竹,霎時白煙如雲,噼裡啪啦的爆響聲不絕。長樂今夜頗有些小女兒的嬌憨之態,也高興,雙手捂著耳朵,對秦灼大聲道:“一會把賞錢放下去。”
秦灼說什麼她也聽不清,便只頷了頷首。
長樂又道:“今兒也別守太晚了。”
秦灼再次點頭,說:“是,娘娘明日好好補眠,臣就不去辭行了。”
也不知長樂是否聽清,她也點了點頭,抬臉去瞧煙花。
眾人一塊湊樂,都上前露了把式。一眾面首多吟詩作對,酒桌上也是飛花令,金吾衛就不同,全都拿的看家本事,還一塊上前演了劍舞。等輪到阮道生,那人卻早已吃醉,醉態卻好,既不發瘋也不多話,只雷打不動地睡。
秦灼目光從他身上蹭過去,尚不如點水蜻蜓。
熱鬧散去如何也到了夜半。秦灼只道明日要走,便早早回去休息。他躺在榻上假寐一會,等外頭人聲漸散,燃徹夜的燈籠光也暗淡下來,秦灼方振衣起身,坐到案邊,擦火折點了盞燈。
約莫四更時分,燈芯燦了一朵金花。
燈花爆,喜事到。
秦灼拔下玉簪撥了撥燈灰,正這麼想著,便聽房門輕輕一響。
有人走進來,幾乎與門後陰影融為一體,聽不見腳步聲。
簡直像個影子。
秦灼腹誹著,仍聚精會神地擺弄那燈。這時油燈的光輝終於將來人面孔點亮。
秦灼很滿意般,將簪子從燈盞邊蹭了蹭。接著,他邊並簪入髻,邊轉過臉來,語帶溫柔地叫道:“新年好啊,阮郎。”
阮道生抬起手,指間捏著個裝賞錢的紅紙包,聲音毫無感情,“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