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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飛燕
阮道生並未多言,只再次揖手,腳步微微踉蹌地走下高臺。下臺前他那把環首刀也被解下,擱在一隻木託盤裡。
那託盤中只有這一把刀。
秦灼正依在亭前遠觀,便聞身邊喝了聲倒彩。那少年穿件青絲錦袍,抄著手在袖中籠著暖爐,笑吟吟道:“這位便是甘棠賢弟吧?”
秦灼報以微笑,“正是,未請教郎君名號。”
“好說,舍人祝蓬萊。”那人稍稍後仰身子,抱臂打量他,“久聞賢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神仙人物、上上品貌。”
秦灼便推辭道:“豈敢誇耀皮相。”
二人略作寒暄,再往臺前看去。祝蓬萊見他似有不解,便道:“十六衛以武器為手足,不戰認輸即是掛刀,眾人莫不以此為恥。據說從前一位老前輩掛了一回刀,叫人指著戳了一輩子脊樑骨,最後受不住,一索子吊死了事。這位掛得幹脆,是個人才。”
秦灼無意般問:“不戰而敗,怕有隱衷吧。”
“略有耳聞,”祝蓬萊說,“前幾天他值夜時溜了號,叫杜旅帥逮到,他師父便將他一頓好打。再加上他師兄梅道然和杜宇同為旅帥,二人處處爭強,難保沒有些私人緣故。”
他有低聲說:“梅道然本事厲害,連永王都對他多加提拔。金吾衛本是管京城事,這次幷州剿匪,永王卻指名要走的他。”
秦灼納罕道:“永王是皇子,竟能染指禁衛?”
“幷州是永王的封邑,永王又頗受陛下寵愛,眼瞧著就是太子,請調禁衛也是陛下答應的。”祝蓬萊道,“受了以後東宮的提攜,杜宇瞧在眼裡,能無半分嫉恨?這位阮小兄弟這時候觸黴頭,也是背運。”
秦灼問:“杜宇?”
祝蓬萊倒手抱著手爐,“正是光祿大夫杜公璞的長孫。老杜相公治家嚴謹,這杜宇是老夫人帶著,慣了一身囂張氣焰。多少也有些傲氣,不愛習文愛從武,不肯託家裡說項,這旅帥的位子也算他自己真刀實槍打拼下來的。本也是少年好風頭,誰料想……”
“什麼?”
祝蓬萊唏噓道:“既生瑜,何生亮。”
臺上路數大致相似,新來的幾個也中規中矩,沒有太多可看。二人說著話,忽聞高臺前響起一陣喝彩之聲,見是杜宇連勝三場。
祝蓬萊來了點興致,“三勝便能擇人演練,瞧他這樣,是早想好挑誰了。”
臺上,杜宇立刀於地,頗有傲視之態。他目光環視臺下,最後將眼睛定在曹青檀身上,抱拳道:“司階,請吧。”
“唷,有熱鬧看了。”祝蓬萊有些興奮,“這杜宇從前仰慕曹青檀聲名,想拜其為師,曹青檀卻拒他而擇梅道然,二人樑子就從此結下。範汝暉惜才,將他收歸麾下,但到底是被當眾打臉,如今好容易有時機,不得找補回來?”
秦灼聽出點門道,“飛燕將軍曹青檀,是這個曹青檀?”
“想不到吧。”祝蓬萊嘆道,“曹青檀輕功絕世,負重甲履冰如地,著鐵鞋踏雪無痕,光著腳過刀叢油皮兒都不掉一層,身手快追疾燕,故稱‘飛燕將軍’。當年最盛時候,還做到過從三品的左衛將軍,天下誰人不知英雄名。唉,十多年前職也貶了,腿也廢了,心氣兒也磨幹淨了,連這回收徒也是實在沒了人手、強壓著他收的。杜宇就是看準了他斷不應戰,這才著意羞辱。”
秦灼聽他如數家珍,又見他興致盎然,道:“祝兄看得得趣。”
祝蓬萊笑道:“瞧熱鬧嘛,打起來才好。”
臺下眾人屏氣,曹青檀正推辭道:“在下昏聵無能,已十餘年不能應戰了。要試鬥,還請旅帥再找旁人。”
“司階廢的是腿又不是手,難不成司階當年是用腳捉刀?”杜宇全不理會,“金吾衛紀律如鐵,還望司階不要壞了規矩。”
曹青檀道:“常年不拿刀,刀口早生了鏽,怕也比試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