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青檀蹙眉打斷,“七寶樓停築?”
二娘子說:“可不是,今兒整整一天都沒動工!聽說陛下有旨,要晝夜不輟地蓋樓。這麼大的陣仗停了一日,只怕出了大事……”
“二娘子。”曹青檀抬了抬酒碗,看著她的眼睛說,“今天的酒好。”
這顯然是不能多道。二娘子知情識趣,笑道:“得了,您二位先說話,我去後頭瞧著火。”
二娘子一去,剛火熱起來的氣氛瞬間冷下來。曹青檀的臉色又冷回去,和剛才的慈眉善目判若兩人。他端碗吃了口酒,突然問:“認識?”
他問得沒頭沒腦,阮道生一愣,也垂眼吃了口酒,“不認識。”
曹青檀反問:“知道我說的誰?”
阮道生抬頭與他對視,說:“我才入職一天,除了師父盡是生人。自然都不認識。”
“那小子激你拔刀。”曹青檀說。
“所以師父要看我的刀,”阮道生也不生氣,“敢問師父,看出了什麼?”
曹青檀也沒想到他直接問出口。他沉眉盯著阮道生的臉,說:“這把刀不配你。”
“什麼人用什麼刀。”阮道生很謙遜。
曹青檀突然又問:“練家子?”
阮道生點頭說:“練過幾年,瞞不過師父的眼。”
“靴底雖不厚,但過雪不留腳印,才這麼個年紀,腿上功夫很了得了。”曹青檀話說得像試探,口氣卻真誠,“跟我這麼個殘廢,委屈你。”
阮道生立即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這話,道生擔不起。”
他擺得更誠摯,曹青檀卻不接招,端起酒碗道:“話說在前頭,我是個不愛麻煩的。事你自己掂量著辦,只一條,別現到我眼跟前。”
阮道生並沒有作驚惶之狀,更沒有賭咒發誓說什麼忠貞之語。這年頭的皇城根底,各人各有陰私盤算,心中沒有半點髒,也做不了金吾衛這把天子刀。
阮道生亦端起酒,說:“謝師父提點。”
他一飲而盡,頓了一會才道:“這邊路遠,以後我給師父打酒吧。”
曹青檀吃幹淨碗中酒,不置可否。
呂府的錦簾打起來,隆隆暖香透出些許。秦灼二人只獻上拜帖,仍收著書信,不過稍候須臾功夫,便有小廝迎他們進來。
如今已入十一月,廳中卻供有各色香花,皆攏以炭火,鮮妍馥郁如暖春時季。廳中青年邀他們入座,又吩咐安茶,笑道:“家兄受召入宮尚未還家,晁郎有什麼事,郎君同我講也是一樣。”又說:“在下呂紉蕙,家中行二,叫我呂二郎就是。”
他言辭懇切,秦灼卻仍婉辭道:“家主有言,書信只能由長公親啟,不敢假手第三人。請二郎君恕小可冒犯。”
呂紉蕙不以為忤,又命人端上果子點心招待。二人閑說幾句,外頭便響起開門跑動聲,呂紉蕙叫他二人坐著,自己出廳去迎。
秦灼捏了個荷花酥,也不吃,只在指間端詳。廳外說話聲漸近,呂紉蕙問:“兄長深夜應召,所為何事?”
呂擇蘭邊將披風解開,邊說:“七寶樓監造今日身亡,工程一停,聖心不悅。”
陳子元目光一動,見秦灼將那酥放回盤中,指上沾了些胭脂顏色,輕輕撚了撚,便整理衣衫立起。呂擇蘭正走到廳中,問呂紉蕙道:“有客?”
秦灼揖手遞上書信、文牒,道:“小可奉家主之命,呈送書信與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