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取一錠金子,笑著交給他,“勞煩。”
沒過多久,廂門又被輕輕推開。進來的是個女人,裙如彩雲,頗有姿色。她從秦灼下首坐下,開啟一隻鎏金小匣。
裡頭是一塊五寸見方的烏黑膏脂,鏤刻花紋,好不精緻。旁有未曾見過的器具,剪形、鉗形、鈎形,共七八件。女子一一取用,姿態優雅,只如烹茶調香,自成氣度。
秦灼卻將眼睛定在她臉上。
女子似乎很適應這種目光,只得體微笑。
半晌,秦灼挪開眼,不動聲色地深吸口氣。
這是當年在小秦淮,引他上翠微閣的女人。
蕭恆廢妓館,小秦淮只得關閉,之後卻未有音訊。自此,“燈山”中人出現在這種隱秘場合,只有一個解釋。
此處,是第二個小秦淮。
碗盞輕挪聲響起。秦灼回神,見她捧一隻蓮花盞在案上,裡面是半盞黑色藥汁。如此事畢,女子輕輕躬身,只道告退。
“娘子稍待。”秦灼叫住她。
他沒有拿燈籠,便將案上一盞蠟燭遞過去,含笑道:“燈火三兩獻羅漢,蠟紙五錢請佛王。”
女子微露訝然,抬眼與他對視。燈火下,秦灼眼珠明亮,有如金丸。
這句話是燈山暗語,大意是:我是握有重要資訊的人,想請見你們最高等級的人。
女人接蠟在手,問:“什麼佛王?”
“黑玉佛王。”
指阿芙蓉膏貿易的頂頭人。
女人將信將疑,只道:“燈油不夠了。”
秦灼笑道:“我願為貴地再捐三百朱蠟,此後另捐三百於陽陵祖師墓前。”
燈山的最高領頭人稱“紅燭”,第一代紅燭正是他的姑母秦淑妃。而世人認為淑妃葬於陽陵。
秦灼不僅是以此自證身份,又重新表明,只有和“紅燭”同等地位的人,才能和他面談。
果然,女子目光一閃,嫣然笑道:“郎君稍候。”
門扇重新關上。秦灼從袖中掏出扳指,緩緩推上拇指。
這裡的東西秦灼一概不動,等人一走也將香潑滅。他靜坐一會,聽得門外腳步漸近。推門聲響起時,他抬起頭。
對方扶在門後的手突然一卡,一動不動停在半空。
片刻寂靜後,秦灼嘴角一抬,咬牙切齒地啐出三個字:
“陳、子、元。”
外頭雪已止了,爆竹的硝煙和飯香也生了凍,成塊的結塊成片的連片,個個分明,撐得鼻腔疼。眾人腰間有酒囊,也不敢解下來吃,一怕誤事,二怕冷舌根碰熱酒,整個要斷到嗓子裡。
蕭恆走到堤下,馬蹄放得輕,剛把黑鬥篷丟開人便鑽到陰影裡。眾人見他,齊齊讓道。他靠到梅道然身邊,問:“沒看錯?”
“大抵差不了。”
蕭恆點點頭,“那等著。”
梅道然深深看他一眼,向後低喝道:“傳令下去,等剛才的人走了,再按原計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