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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荊軻
宋真今日妝扮奇異。素紗羅衣,簪戴素銀。作啼眉,點淚妝,淺掃赭面,烏膏注唇如櫻桃。
這是燕國將傾時的宮中風尚。
她一雙剪水眸子輕輕流轉,忽地笑道:“秦大君,不用跟我玩這一套。我會把所有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你。無知是一種幸福。我不會叫你這麼舒坦的。”
她放下香盒,手中仍捏著那隻蓮花蓋子,道:“那就從第一件事開始吧。”
宋真將蓋子掉過來,照鏡子般地對著底瞧,婉轉唱道:“本當是鏡花鑒水月,誰料想真龍承虛鸞。自作孽君臣全魚水,天報應朕躬受話閑!”
多年前的戲臺之上,皇帝高高舉起金花襁褓。
秦灼深吸一口氣。
他恍然道:“這出戲,是你搭的臺子。”
宋真微笑道:“是我,郭雍容是被我送到黃參跟前。他想替懷帝出氣,黃參想獻媚討好,這不是天賜良機,各得所願嗎?”
秦灼沉沉注視她,問:“還有呢?”
“再想想。想想你身上出的事,想想你怎麼都想不通的事。你以為勸春行宮是巧合嗎?”宋真循循善誘。
“是我要你出宮去啊。”
秦灼眉頭壓下去,背部線條繃緊,食指開始一下一下地轉動扳指。陳子元知道他殺心起了,卻聽他依舊淡淡道:“瓊脂所下的房中香,你根本沒想用到蕭重光身上。”
“聰明。”宋真連連拊掌,“雖然是事後諸葛亮,也算不得了了。不錯,我就是沖著你來的。”
秦灼緩緩吐出口氣:“你善制香,香料是由你交給瑞腦,讓她蠱惑瓊脂生了攀龍之心,騙她在我午睡的時候下到香爐裡。又嫁禍黃參,把自己摘得一幹二淨。”
宋真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嫁禍黃參呢?”
秦灼看著她,突然渾身發冷。
宋真盯緊他滾動的喉結,笑道:“你終於猜到了。”
“太子出生當日,勸春行刺的人不是魏人,也不是懷帝遺黨。”她嫣然笑道,“是我呀。”
宋真隨手擺弄著香盒,臂上玉釧一個個滾到手腕。她說:“不嫁禍給黃參,皇帝怎麼心生顧忌,把內宮徹底清掃,順便把所有的宮人都放出去?我的人不出去,怎麼去行宮殺你?就算殺了你,時機正好和魏人相符,追查下去,皇帝也只會懷疑是勸春餘孽動手。畢竟我是先帝妃嬪,和你無冤無仇。”
秦灼問:“無冤無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