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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東風
九月初九,含元殿中,法碑真正問世。
李寒站在階上,下望群臣班次。眾臣交頭接耳中,有一個位置仍然空著。
裴蘭橋依舊未到。
秋童上前挪了兩步,低聲問:“大相,開始嗎?”
李寒頷首示意開始。
世族是執意和新法對著幹,禮部連挑秤都沒有準備。李寒也不在這上頭作色,一把揭開蓋碑紅綢,露出一尊高二丈、闊一丈、厚五尺的白石碑。
他揮手將綢子拋在地上,道:“人齊了,有什麼意見,說吧。”
大理寺卿崔省先行出列,拱手道:“敢問大相,戶部侍郎裴蘭橋是否參與制定新法一事?”
“是。”
崔省道:“恕下官直言,裴侍郎近來多受非議,其出身並不光明,如將她所參議的法條作為新律頒布,下官只怕難以服眾。”
李寒面不改色,聲音毫無波瀾:“我想問問各位同僚,看的是人,還是法。”
“自然是法,”刑部尚書王倫此時也捧著笏版站出來,“所以立法者必須持節中正、潔白無瑕。若以汙穢之人掌國家公器、定國家法度,哪一天有了案情爭議,我等如何取信百姓?請問諸位,哪個百姓肯信服一個妓子之言?”
禦史中丞鄧源城也隨之出列,道:“下官提議,重申裴蘭橋的鄉試、會試、殿試三卷。裴氏出身煙花,同流下賤,如何寫得道德文章!其中必有舞弊作假!”
“下官附議!”
“下官附議!”
“下官也附議!”
附議之聲此起彼伏,一時之間,天子明堂哄鬧得有如菜市場。三司三公開頭,好戲要開始唱了。
吵吵嚷嚷間,忽然有一人跨進殿內,眾臣見了她,聲音瞬時低了下去。那人揚聲道:“下官戶部侍郎裴蘭橋因故來遲,請大相勿怪。”
出了這樣的事,裴蘭橋居然能置若罔聞、堂皇上朝!
她仍穿著昨日的大紅官袍,形容整潔,不見一絲狼狽。等她從碑前立住,殿中已然雅雀無聲。
“既然諸位相公有所疑慮,裴某人在這裡,不如一起說了。”裴蘭橋揚聲道,“眾位猜疑我科舉舞弊,是收到了舉報,還是有人證、物證?抑或是從我府中找到了題目原稿?”
眾臣面面相覷。
她又問:“既然懷疑舞弊,那是誰替我舞弊?”
有人冷笑道:“自然是主考官。”
裴蘭橋轉頭看去,見說話的正是人犯鄧元從兄,一名鄧氏左拾遺。她點頭說:“好,那請問你,可有大相收受賄賂的憑證?可有我入朝之前便與大相往來的證據?”
左拾遺吹了吹鬍子,瞪著眼說不出話。
裴蘭橋道:“既然皆無憑據,即是汙衊。汙衊朝廷大員,杖五十,拘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