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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藍橋
京兆尹府被圍得裡三層外三層。門口衙役操著水火棍,卻也趕不動人。堂中大理寺卿崔省、刑部尚書王倫、禦史中丞鄧源城並坐,面面相覷。
李寒在門前下馬,正聽堂下有人哭道:“眾位相公都聽說過,那小秦淮是個什麼地方?養小倌兒瘦馬的地界。別看她裴蘭橋如今萬人之上,扒了這層皮,連最低賤的婢子都不如。婢子好歹是良家人,她是煙花柳巷的出身!”
他劇烈咳嗽了一陣,斷斷續續說:“卑職也沾過她幾日芳澤,哪能不記得?誰料裴蘭橋改頭換面,怕罪官將她指認,便巧立名目、暗自栽贓!裴相公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官威比天都大,卑職冤枉,百口莫辯哪!”
衙役正過穿堂,把他的官印文牒端上來。李寒將馬韁一摔,大步上階,劈手抄起官印,揮袖就掄在地上。
許叔懷本是武將,驚怒之下便要發作,抬頭看見人時,又被抽了骨頭般軟在地上。
官印“哐啷”砸落,把金邊磕了個角。
三司正要拍案,看清來人忙拱了拱手,將主位讓出來。李寒也不謙讓,徑自往上坐了,沉聲道:“許叔懷。”
許叔懷跪在地上,嚥了口唾沫,勉強道:“卑職在。”
李寒並不惱怒,只問他:“你是哪年生人?”
許叔懷道:“勞煩大相記掛,卑職元和五年生人。”
“那就是隻有二十歲,”李寒從袖中抽出一份文書,“我剛著人從小秦淮來,上下皆能畫押證明,‘藍橋’的牌子只掛了元和十七年一個年頭。”
他將文書往案前一推,冷聲道:“許叔懷,你不要告訴我,你不滿十二歲就去狎妓。”
許叔懷剛要張口,李寒便打斷:“我提醒你,就算按肅帝元和年條律,官家子弟未滿十五而狎妓,五十杖,貶白身。現在你就更清楚了,八十杖,流西北,終身不得入朝。”
許叔懷忙道:“卑職記錯了,卑職是聽說,聽說!”
“自己去沒去過都能記錯,”李寒冷冷瞧他,“那你再好好想想,她是不是還通敵叛國了?”
許叔懷冷汗濕透夾衫,不敢多說一個字。
堂中只響起李寒翻動卷宗的聲音。
過了片刻,方聽李寒問道:“你說觀音寺下十三具屍骨與你無關?”
許叔懷道:“是裴蘭橋想要除掉卑職、保守秘密,因此嫁禍!”
李寒問:“人是她自己殺的?”
“應該……應該是。”
“這十三具屍身,有五具被直接扼斷咽喉。你是想說裴蘭橋一介文士,如今還是一介女流,能有如此力氣?”
許叔懷不料他如此問,忙道:“或許……或許是買兇殺人,獄裡的死囚也說不準!”
“朝廷大員,為了一個被人捏在手裡的秘密,要買兇殺害十三名女子用來栽贓。”李寒問,“如果真是嫁禍,她為什麼不將屍身埋在你的院子裡,或者幹脆選你身邊人下手?非要如此曲折回環,多番查證才能把線牽到你身上。”
他冷聲道:“至於調換死囚更是無稽之談!按我朝律法,命案犯一律斬首,而這些屍身首級完好。便算是她將死囚調出、私自殺死,許叔懷,你以為衙役和司曹都是聾子瞎子嗎?”
許叔懷百口莫辯,高聲道:“但裴蘭橋出身賤籍,蒙騙天子,罪證確鑿!她身處賤流,就算要審卑職,也輪不到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