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恆問:“什麼?”
秦灼像吞下什麼,只說:“我手疼。”
蕭恆便壓著聲音往外叫人:“再端涼水來,還有燙傷膏藥,要快。”
涼水淅淅瀝瀝,他們好一會都不說話。終於,蕭恆邊看著水流邊開口:“今天他們的摺子,你全不要聽。朝臣就是這樣,私事而已,冷一段就過去了。你放心,我會找法子。”
“對你,我從來放心。”秦灼只應了一句,也再無話。
他的燙傷沒有大礙,便由蕭恆執了手塗藥。蕭恆看了眼冰鑒,道:“吃了這麼多——阿玠到底小,仔細肚子痛。”
“哄他吃藥。蜜煎不能吃,吃了就要咳。”秦灼不知哪裡生的邪火,“冰是走的我的供奉,我兒子連點果子都吃不得了?”
蕭恆手勢一頓,還是將藥抹勻,給他吹了吹傷處,道:“少卿,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當然知道。
秦灼抬眼看了他一會,忽然道:“我今天不知道怎麼了。”
蕭恆抱住他肩膀,剛要說話,忽見秋童急急趕進來,躬身道:“前些天下了大雨,皇陵坍塌,今日搶修的報上來,說……”
他覷了眼秦灼,將身壓得更低,“肅帝秦淑妃的陵寢,是空的!”
肅帝元和六年秋,淑妃秦氏病逝。其兄秦文公北上啟妹靈柩,亦暴斃長安。
京中曾有傳言,淑妃未死,而是私奔。
秦灼由蕭恆包紮傷口,擰眉道:“姑姑未嫁之前,似乎有過心愛之人。但確切是誰我也不清楚,已經這麼多年過去,知道的只剩下老人了。”
蕭恆便問秋童:“為故淑妃守陵的都是誰?”
“只一個隨媵,貌似是淑妃的陪嫁,”秋童想了想,“叫明香的。”
“我入京時曾去拜見,明香姑姑生了肺病,沒有見成。”秦灼又問,“肅帝宮中嬪妃,如今還剩下幾位?”
“不過七八位了,”秋童掰指頭算了算,“位份高的在懷帝朝便歿了,見過淑妃的……約莫只有一位宋昭儀,還在後宮裡。”
見他欲言又止,秦灼問道:“有什麼不對?”
秋童略作思索,上前拱手道:“這位昭儀宋氏,是故燕國的昌平公主。當年肅帝滅燕,妃嬪宗女多充後宮,她正是其中之一。奴婢只聽聞她是制香好手,肅帝十分喜愛,當年依稀還有的雅號,叫‘香夫人’。”
秦灼久久不語,蕭恆見他神色不對,問道:“怎麼?”
“燕地位於秦之北,梁之南,當年肅帝滅燕,燕君曾向我父求救,”秦灼說,“阿耶多番考量,未曾援手。”
對燕人來說,大梁是滅國仇敵,南秦是隔岸觀火。
國恨家仇。
蕭恆問:“你怕她的話不能盡信?”
“兼聽則明吧,”秦灼揮手叫秋童退下,轉頭對蕭恆道,“這位宋昭儀,我回來後親自拜見,你替我安排吧。”
蕭恆沒有理由阻攔,“你放心去。”
秦灼欲言又止,只伸出沒有燙傷的右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說:“我今天脾氣不好。”
蕭恆輕聲道:“好著呢。”
天子葬陽陵,後妃、功臣可陪葬墓旁,秦淑妃正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