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臺東殿是秦溫吉大婚的洞房,紅燭已燒起來了。她摘了冠子坐在榻上,隔一隻案幾,秦灼坐在對面給她剝荔枝。
外頭雨聲如潑,但秦溫吉還是聽見他說:“阿雙剛剛說,阿玠找到了,還是在我屋裡睡著。”
秦溫吉並沒有送走他。
南地荔枝清甜,皮又薄又脆,一不小心就會傷到果肉。秦灼剝得仔細,指甲像沾了血,“梁皇帝賜婚儀,在場還有梁地使臣。故意在婚宴發作,就是給梁使看,你在給蕭重光下馬威。你要他親自來一趟。”
秦溫吉不說話。
秦灼將荔枝剝出來,放在她手邊的金盞裡,輕嘆說:“溫吉,這些你可以直接給我說。他是阿玠的父親,但你是我妹妹。人這一輩子就成一次親,你和子元這麼多年,不容易。”
秦溫吉只是吃荔枝。她緩慢又咬牙切齒地咀嚼,像獵食的白虎。
秦灼沒再說什麼,擦了擦雙手站起身,臨走前道:“你給阿玠挑的乳母奶水很好,他很喜歡。”
他走到門口,像在陰影裡和人對視一眼。接著將自己關到殿外,和瓢潑大雨一起。
秦溫吉討厭下雨。
一陣不重的腳步聲響起,蠟燭燒完前,新郎的虎頭金翅靴從她面前停下。
秦溫吉沒抬頭,扭頭將荔枝核一吐,十分無謂地說:“安置吧。”
陳子元沒有再上前。他將刀從腰間解下,擱在案上,在秦溫吉面前撩袍跪下,只道:“臣罪丘山。”
哐地一聲。
陳子元抬頭,見她將自己腰刀拽下來,和陳子元的一塊扔在榻角。她有些煩躁,直接將上衣扯開,衣袍袒至腰間。雪白肌膚上,兩串纏臂金如蛇,胸間一串黃金項鏈似太陽。
秦溫吉將兩腿跨開,敞向陳子元說:“你愛幹不幹。”
梁太子遭扣押、秦政君謀逆一事,梁使臣緊趕慢趕,只用半月便快馬傳入京師。
李寒正坐在蕭恆一旁吃筍湯,邊與他商議土地事宜,道:“戶部的冊子遞上來了,臣看了看,懷疑地方並沒有按臣和陛下的條律再次分地。”
蕭恆剛擰眉要開口,忽聽殿外一聲疾呼:“臣要面見陛下!”
秋童甚至來不及通稟,使臣便搖搖晃晃闖進殿中,撲在地上大哭道:“秦溫吉借大婚謀逆,將太子與秦大君軟禁了!”
蕭恆當即投箸立起,唬得李寒潑了一小半的湯。正拿帕子擦拭間,便聽蕭恆問道:“大君和太子有沒有事?”
“秦溫吉關閉白虎臺,直接將臣等綁上馬攆出秦境。裡頭情景,臣等並未得知。”使臣連連叩首,“殿下.身陷囹圄,臣本當以死謝罪!只怕陛下猶不知情,方回京上告。請陛下速速出兵援救太子!”
李寒打斷道:“陛下知道了,賢使勞苦功高,請下去歇息。”
見人一走,他便將帕子放下,轉頭問:“陛下意欲如何?”
蕭恆右手痙攣般顫抖一會,李寒看見了,他並非動怒擲掉筷子,而是他根本拿不住。
李寒心中一驚,忙問道:“陛下?”
蕭恆用力握了握雙手,沉聲道:“我去一趟。”
“婚宴扣押是為了把事鬧大。秦溫吉真想動少卿,最便宜的就是私下動手。不管毒酒還是刺殺,少卿完全不會提防。若真如此,今天回來的也不會是使臣一人。”蕭恆聲音中有一絲輕不可察的戰慄,“逆賊會獻上禮物,是他們父子的人頭。”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如今一番動作,是要我親自相見,好秋後算賬。”
李寒沉吟片刻:“秦溫吉敬愛大君,更會遷怒陛下。畢竟大君生育太子殿下,受了很多苦楚。而她又不肯直言,反而以扣押太子來逼陛下南下……臣惡意揣測,陛下要赴的,怕是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