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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除夕
要過年了。
秦灼這念頭第一次冒出來,是秦溫吉的軍報到時,馬頭多掛了只燈籠。
他翻開摺子瞧了一會,“又催我回去?”
“南魏各州基本歸順,姓朱的宗廟也就倒了。段氏的軍隊也囤在那邊,兩家到底怎麼分,還得你來拍板。”陳子元看著他身形,清了清喉嚨,“自然,肯定得等我大侄兒出生。”
秦灼沒說話。陳子元站了一會,突然一拍腦袋往外走。不一會又跨進門來,手裡多了一盞大紅燈籠。
“快過年了,溫吉叫送的。路上晝夜添油,蠟燭沒滅過火。”他捧到秦灼面前,珍而重之,咧嘴一笑,像個毛頭小子。
“家裡第一盞燈。哥,紅紅火火,歲歲平安。”
除夕夜又下了一場雪。
南秦大小節慶都要上燈。門前明紙燈籠積了雪,倒像一雙玻璃燈。
李寒剛下馬,便聽見噼裡啪啦的炮竹聲響,紅屑和白煙爆成雲朵,望之便暖上心窩。他還不待捂耳朵,便聞嗖地一聲,一支羽箭擦面飛來,刺在門板上。
門上掛著幅惡獸圖,那支箭射得極準,正釘住它的血盆大口。
羽箭刺得深,李寒使些力氣才拔下來,笑道:“犄角,利齒,形如虎,青鱗鐵皮,這是兇獸‘夕’的畫像。大年夜雖叫除夕,但還儲存著‘射夕’風俗的,南北之間也只秦地。秦高公以武功得封十五州,至今九世,無一代有輟。”
說罷,他拱袖道:“大君好弓法。”
庭間燈火通明,群燈如日,一片金紅的汪洋。除宮燈外,多做花鳥形狀。秦灼正將弓放下,接了盞兔子燈在手,對他笑道:“別貧了,不冷嗎?上來吃飯。”
二人落座,李寒這才仔細打量秦灼,心中暗暗吃驚,忙問道:“大君氣色……何以至此?”
秦灼笑了笑:“這也是我要與你商議的事。”
這段時間以來,這孩子長得格外快,秦灼身上已經顯得很了,人卻瘦得厲害,臉也凹了,顴骨也突了、眼珠也灰了,面上沒有半絲血氣,活脫脫像一場大病,只精氣神倒還行。
秦灼給他倒了點酒,說:“昨日結結實實鬧了一場,倒沒有血。但阿翁說,保不到足月。”
李寒心中咯噔一下,斟酌著問道:“能到開春?”
秦灼眉頭微沉,低聲道:“今早阿翁請脈,說怕是要早。”
李寒撚著杯喝不下去,盯在秦灼腹上問:“多早?”
“八個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