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荔城冷冷道:不勞掛懷。
鄧玄通眼睛一眯,突然說:將軍,你殺老魯,說他開城資敵。但城門鑰匙可是捏在你手裡!趙賊,鎮西將軍待你如臂如膀,軍師監軍視你如兄如弟!你叛國叛主,就不虧心!
聽到此處,梅道然皺眉道:“他是指,是趙荔城通敵叛國?”
同值看一眼魯二神色,略點一點頭,“大將軍是立審立斬,叫我們都去觀刑。鄧副將此語一出,我們都驚在當場。他高呼道:‘兄弟們,我們這些年仗打得怎麼樣,大家夥心裡有數。要不是主帥失誤,哪會屢戰屢敗,失庸峽退雁線,把家鄉拱手送給齊賊糟蹋!兄弟們,你們睜開眼!你們睜開眼!’大將軍怒火沖天,只叫推下去。他受死前仍在大笑,說:‘老孫,你多多保重。咱們哥倆泉底下見!’大將軍聞此怒不可遏,竟推開人,親手砍了他的頭。”
梅道然問:“軍中主簿孫越英,也死了?”
魯二這時道:“不曾。通敵之論一出,大將軍多少顧著人言,把他下了獄嚴加審訊,活活打斷了一條腿!但至今沒有問出什麼。”
梅道然聽到這立起身,撣了撣袍子,風塵反撲上眉頭。
他躍上馬背,從腰間拔出一管朱紅竹笛,將酒囊從魯二手中挑回來,道:“牢房帶路。”
梅道然在牢門口被攔下。
獄卒道:“想進牢房,要麼是大將軍親來,要麼有大將軍手令。沒有,就到將軍跟前說道說道,什麼人,來幹什麼?”
梅道然打量他,“新來的?”
獄卒一臉不吃這套,“你管我新來舊來,老實交待!”
梅道然解下腰刀給他看,“這裡梅道然,奉鎮西蕭將軍之名,審查西塞軍務。”
“小子,你誆爺爺?梅統領遠在京都,千裡迢迢再跑回這窮山僻壤來?再說,統領手中可是天下第二的玉龍寶刀,一把破銅爛鐵就敢招搖撞騙,真當爺爺是嚇大的?”
梅道然看看那把破銅爛鐵,不由嘆道:“要鑲金戴玉,還能糊弄糊弄。”
聞他此言,獄卒上來擰他臂膀,口中喝道:“果然是騙開牢門的賊子!”
梅道然聞言一笑,刀往案上一拍,雙手身後一背,上身一矮,兩腿一剪一掃。這一串動作頃刻完成,兩人兩眼一花便倒在地上。
他從牆上摘了串鑰匙,將刀拋給其中一個,笑道:“東邊梅子熟了,叫姓趙的提酒等我。”
孫越英比梅道然想象中要再長些年紀。
他當年離開西塞時,壓根不記得哪個主簿姓甚名誰。牢房開一口小窗,陽光陰慘,打在孫越英腫脹青紫的手指上。他看著梅道然,費力笑了笑,兩條長須一吹,似斷了的風箏線。
孫越英笑道:“是天使到了?”
梅道然想,這就是為什麼這個能做主簿,那倆只能守門子。眼力。口中卻道:“將軍尚未登基,在下不敢稱天使。主簿有話,但與我說。”
孫越英立起來,左腿微跛,啞聲問:“戰況……而今戰況如何?”
“蕭將軍臨近登基,齊使來賀,暫時息戰。齊佔庸峽,我軍駐紮雁線,隨時可以再打一場。”
聞他此言,孫越英呆愣片刻,木然問道:“我如說我軍之敗,敗在內鬼。天使信嗎?”
梅道然盯著他眼睛,道:“不論我信與否,主簿所言,我俱會一字不漏轉告將軍。”
孫越英手戴枷鎖,雙目凝視他半晌,似雨注泥淖,頃刻便淚水渾濁,撲倒在地道:“趙賊賣國已久,恬為梁人!殘害將士,罪大惡極!望陛下早鋤奸兇,收我邊關,以慰我一萬將士在天之靈!”
梅道然蹲在他面前,伸手要扶,但沒有做聲。
身後投下光來,是獄門再次開啟。同時一片人形陰影落在他背上。
梅道然回頭,見趙荔城一手持刀,一手提酒,神色沒有異樣,用久別重逢的口吻道:“你他媽面子大,我親自來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