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龍已經不會來救他了。麻霆君也知道,所以格外放肆,把他拘在懷裡,從額頭親到下巴。他皺著眉頭胡亂叫麻霆君搜刮,終於道:“好了!”
麻霆君道:“是不是嫌我煩了,平兒?”
談憑玉道:“凡事都有度,誰遭得住你!”
麻霆君倒也知錯,枕在他的肩上,面孔深深埋進被單,淚如泉湧,含糊地道:“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談憑玉雙手環抱著他,有些心死——他原以為自己成長不少,至少不被情愛左右,成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此時唯獨想把麻霆君抱得緊一些,便往他額頭上啄。輕聲道:“我也想你。”
麻霆君道:“你也愛我?”
“我愛你。”他認了,大抵都是命。
麻霆君在他懷裡蹭一會,小臂撐著,支在他身上。忽然開口道:“那麼,銀行的錢——下一期能不能再延一個月?”
虧談憑玉心腸還軟,道:“我們之間還提什麼錢?”
麻霆君卻道:“不行。”
談憑玉一愣,道:“什麼不行?”
麻霆君翻身滾在一旁,坐直了,吞吞吐吐道:“你一直都在騙我,一開始騙我是俞平,又騙我俞平死了。”
他怕談憑玉的眼神,自己也不敢說下去。談憑玉著急,打斷道:“你沒騙過我?”
“我騙你,是因為你先騙了我。要是你先以俞平的身份來,我一句假話都不會講。”
“我就是以俞平的身份來的,我叫你抬頭看我,你不肯。”
“哎呀,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麻霆君講不出所以然,僵持得有些莫名其妙,方才多少溫情都恍如隔世。恰好單龍來敲門,雖是不合時宜,也合時宜了:
“四爺,他點的熱可可做好了!”
麻霆君趕緊順臺階下,朝門口喊道:“端出去吧,我現在不大想喝!”
談憑玉幽幽道:“真把自己當五爺了?”
聽得麻霆君如芒在背,不敢想象這等畏手畏腳的生活。從前談憑玉是小俞平,扇他耳光都討人喜歡,他寧可熱臉貼冷屁股,哄得心甘情願;時過境遷,鄉裡換做大城市,他在樞城哄談少爺,卻是保命之舉。沒有人不巴結談憑玉,偏被他趕了巧。
他心裡雜草叢生般繁雜,自怨自艾,把被單攥在手裡再散開。
談憑玉拍落他手背,道:“犯什麼脾氣,你喝不喝?”
麻霆君弱弱收回了手,心裡更是憤懣:這四爺翻身做皇帝,總歸能揚眉吐氣,居然還知道問他什麼意見!
談憑玉看他模樣好笑,溫和道:“霆君,你喜歡的熱可可來了。我記著你喜歡熱可可的,沒有忘。”
“那時你叫我抬頭看你,我雖是不肯,但我聽出你們語調像,沒想到是一個人!”
麻霆君朝另一側撇頭,感慨道,“錢養人啊,錢養人。”
談憑玉笑道:“你是裝傻還是真傻?差不多得了,別讓人家在外面幹站著。”
“我聽聞西洋醫術發達,有整容技巧,能把兩個面目全非的人變得一模一樣。”
麻霆君胡謅一通,看談憑玉表情不算太難看,才道,“噯,俞平多少喜歡我,不但對我百依百順,照顧我無微不至……每天都要吻我!怎麼你這麼能欺負我?你是不是整容成他的樣子的?”
話音剛落,他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談憑玉扇他迅雷不及掩耳,清脆聲響都慢半拍。他捂著臉,十分錯愕——對上一雙狐貍眼,卻又險些被吸進去。又忘了痛。
談憑玉垂眼,朝手心吹氣,閑閑地道:“欺負的就是你。”
談憑玉不給他面子,他更加下不來臺,竟還想哄談憑玉高興。唯有扮小醜,指桑罵槐道:“死胖子死瘦子死李喆,耳朵都被狗叼走了,居然連個名字都聽不清楚!”
他偷偷瞄談憑玉——談憑玉往他額頭上彈一記,起身去開門。
單龍在門口躍躍欲試往裡頭瞟,非要看清麻霆君穿沒穿衣服不可,心不在焉的,熱可可潑幾滴在談憑玉手上。他視若無睹,回來見麻霆君重新縮回被褥,懷裡緊緊抱著另一隻枕頭,找一個依靠,以便對抗自己。
他冷冷地一笑,道:“我餵你?”
麻霆君窘迫笑了,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