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霆君等在門口。
冬天的樞城是灰撲撲的,麻霆君身上沒錢,烏七八糟穿了一通,更襯得劍眉星目的。他長得太周正了,哪怕這時候害怕,暗暗的怯意卻像等著迎親。
“五爺,你來了!”
詹蘭竹一路小跑過去,裝作神色凝重,卻因為憋著笑,看上去很痛苦。他一身蹩腳演技,靠一句“五爺”,得了麻霆君的青睞。麻霆君也不計前嫌了,寒暄一陣。
“五爺,你的事情我沒有告訴過他。”詹蘭竹懇切道,“你和俞平的事情也沒有。”
麻霆君失落道:“俞平……”
詹蘭竹忙道:“五爺放心,俞平和我們在一起。”
“他好嗎?”麻霆君緊張道,“談憑玉有沒有對他不好?他怎麼樣?”
“好,都好。四爺叫我留下,其實也是為了照顧他。”
詹蘭竹幹笑兩聲,道,“五爺,俞平很記掛你呢!那時談四喊你進去看他,我聽著都著急,你為什麼不肯?”
麻霆君雙手插在口袋裡,踢兩腳石子,好不容易抬頭道:“談四是不是已經識破我了?”
詹蘭竹沒得到談憑玉囑咐,不敢貿然開口。麻霆君看他愣著,自嘲一笑,他擔憂麻霆君稀奇古怪地想,不敢太拖延,立刻道:“但是——我跟談四近兩年,我認為他不會為難我們。你不如依了他的意思,他叫你做什麼,你都先答應下來。”
麻霆君不想他擔心,勉強松一口氣,卻是早不如剛來的時候有精神,緊緊皺著眉。
音樂學院的講師請他們進去。一路寂寞。才知道是談憑玉花重金,劇院歇業半月,唯獨這場演出。估計是談家又如日中天了,害怕他人覬覦四爺的位置,暗中埋伏。
麻霆君也怕被談憑玉埋伏,看這架勢,當是高估了自己,哪裡有必要興師動眾。
舞臺上學生嘰嘰喳喳地吵,聽說要見到談憑玉,所有人都沸騰了。幾個先生喊破嗓子也排不齊佇列。
麻霆君選了靠後的座位,看前頭一臺青春洋溢,只覺得席間更加孤獨。眼尖的學生看清他入場,一嗓子“四爺”喊下去,談家的保鏢闊步上前,斥責幾句。接著再回來,向麻霆君一亮配槍:“這是四爺的槍。”
麻霆君聽不見——不知道俞平有沒有上過學堂?俞平會有其他朋友麼?槍灰色閃亮的影子在眼前閃過,他不得不抬頭,一點溫情的時刻也留不住。
保鏢道:“先生,倘使您在音樂會期間舉動出格,我們隨時會開槍。”
麻霆君道:“我什麼歪心思都沒有,請不用擔心。”
保鏢多少聽過單龍囑咐,看他垂頭喪氣,怕他想不開,遞來節目單。節目單洋洋灑灑寫洋文,看著像英文,卻不盡然全是。要是俞平在就好了,頂多挨幾句笑話。
他不想自討傷心,然而邊上保鏢重兵施壓,等待的時間只會更加難熬,晃腳上一雙舊皮鞋許久。
劇場不透風,沉悶的空氣裡混雜一點薰香,整個地把麻霆君摟在懷裡,昏昏欲睡。簡直像是等待幽會的情人。
他驚醒過來,聽心跳得激烈,不得不承認自己對談憑玉抱有幾絲別樣的感情,不願朝情愛上靠,必然是因由俞平——
前頭又有學生大喊:“這一個應當是四爺!四爺來了!”
麻霆君微微一怔,身後的座椅被保鏢拉開,摩擦聲音都比他來時禮貌。談憑玉有心情,還不忘道聲謝謝。
“去叫他們開始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