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死怎麼不來見你?你們不是婚房都買好了。”
後來有人從香島回來,言之鑿鑿,宣稱四爺身邊多了條神氣的德國牧羊犬。麻霆君才好受些,想來是四爺愛狗,那夜順手牽狗,黑兔自己逆天改命,在談公館過富貴日子了。
梔子花街上居民倒還沒翻篇,一直叫這位新行長“死了老婆的”;文明一點的叫他“鰥夫”;戾氣重的叫他“晦氣男”;熱心腸的問他“婚房買在哪裡?現在賣掉可能還能再賺點”,八卦心重的勸他“趁年輕再找一個,隔壁街好多寡婦。都是搭夥過日子,大家誰也不要嫌棄誰”。
麻霆君皆是一笑了之,不與他們計較。時日久了,街道上有什麼出力氣不討巧的活動,他都趕在前面。街坊鄰居看他人是真好,被感動得不清,逐漸來照顧銀行的經營。
然而虧錢還是太厲害——舊賬本上紅色數字觸目驚心。胖子和瘦子不忍翻看,提議用藍色記盈虧,新賬本上便頁頁汪洋大海。
伴隨新官上任,麻霆君成了俞行長,與他的兩位社員約法三章。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
“無論好壞,新的生活已經到來了,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提起俞平。”
麻霆君鄭重其事道,“要是實在不能避擴音到他,就用代號。我不想再聽見他的名字。”
胖子出謀劃策:“呆子。”
瘦子隨機應變:“傻子。”
阿吉留在麻公館,沒有跟來。倖存的兩人相視一笑:“偷五爺狗子。”
麻霆君道:“不是他偷的!”
瘦子道:“五爺,那晚門口守著的兄弟說,就是他抱著狗沖出去的。當是你們鬧矛盾,沒去阻攔。”
“俞平偷我的狗能賣幾個錢?況且德國牧羊犬的肉又不好吃,他為什麼不放過我的狗?”
麻霆君不免紅了眼眶,道,“我在他身上花的錢還少嗎,他至於偷我的狗?”
胖子細聲開導道:“養出感情了吧。”
麻霆君更是委屈:“他對我沒感情嗎?”
平渝銀行開張整整一年,稍微賺了些,仍入不敷出。麻霆君擅自擴大了其他的業務,譬如子承父業賣茶葉。好不容易湊了點現錢。
一湊到錢就去找房東。房東實在愁眉苦臉:“實話實說,四爺付過了。”
麻霆君道:“談四?”
全樞城單一位四爺,他這話形同虛設。房東自知沒許可權攪合他們的情事,便是點到為止,道:“麻先生,就是四爺給您付過。其餘的我也不好多說了。”
剩一群人面面相覷。
顏青聽得費解,用自己的思維惡意揣測:“聽說四爺在東洋包花魁,玩瘋了,男人那點事情你我都懂——這房東又是幫他寫專訪的,聽說有人欠款,估計他心情好,一筆勾消了。”
麻霆君瞠目結舌,半天才說:“他玩瘋了?他就這麼對待俞平?太不專一了,要是俞平知道,會不會傷心?”
“不是,你管這個?”顏青眼珠子要瞪出來,“他談四不去捧花魁,你怎麼撬的牆角?”
“咦?”
“咦什麼,你有多清白!他談四好歹正大光明,是你最道德敗壞!為了俞平,還差點和我鬧掰了!”
平渝銀行主業不善,賣茶葉還算如火如荼。街坊鄰居齊出力,為麻霆君介紹幾個大客戶。然而天公不作美,這年大雨瓢潑,晚幾批的茶葉品相太差,實在拿不出手。
客戶前來討說法,麻霆君哪拿得出現錢,一不做二不休地拿賬本給他看。
提議從現貨抵押。最值錢的當屬銀行裝潢,卻是有二爺的名頭庇護,不敢動,只好拿麻霆君開刀。
客戶必然不好男色,又看麻霆君實在是英俊,我見猶憐,打算拿他充人情。樞城大戶人家裡子女多,總有領空餉的,白佔個名頭,生活真叫滋潤。
若是能把麻霆君送去結婚,如此人情到手,誰去計較茶葉?這客戶在樞城也是個小有名望的商人,介紹了不少富家子弟,男女都有,誰知道麻霆君死腦筋,鐵了心要給俞平守寡,誓死不從。
客戶拿他沒辦法,才著手清點他的資産。得知他住在貝琴公寓,十分吃驚:
“你這麼窮,還住在富人區?”
二話不說要用公寓抵債。麻霆君打著婚房的名義,苦苦哀求,再被他逃脫一次。客戶便退而求其次,盯上了他的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