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平不受控挑了眉,道:“哦,五爺有這麼挑剔?”
麻霆君望他一眼,笑道:“各人各口味,不追求統一。聽你說話太嚇人,害得我也緊張了。”
“順口關心幾句,有什麼好緊張?”俞平起身道,“說來我心裡其實沒有完全原諒你,有更加過分的話還排著隊。想不到五爺這點小事都遭不住,我要告辭了。”
麻霆君笑道:“你盡管和我講,我沒有你說的這樣脆弱!”
“五爺三番五次派人來布店騷擾,我們布店的名聲都壞掉了。”
這兩人不知道在房間裡打什麼架,屋外三人連竊聽的勇氣都沒有,犯錯似的在樓梯邊站成一排,早不知道腰痠背痛。許久後門把手往下沉了沉,麻霆君走在前面,黑兔前腳踩他,後腳踩俞平。俞平晚一步出來。
誰看都是多麼登對的好朋友!阿吉更是滿面春風,激動地去拉俞平的手:“我們都看出來了,你心裡是有我們五爺的。”
俞平橫了麻霆君一眼,道:“道歉。”
道歉?這話要是對阿吉說的,那便是阿吉太狂妄。他們五爺都牽不到的手,他非要去握;這話卻是盯著他們五爺的眼睛說的。五爺有什麼需要道歉的事情?天上的太陽若是因由自己蒸幹底下人的汗,一個個道歉過來,神仙班子從頭到尾換一批都道不完全。
世上有千般不如意,他們五爺是最完美無缺的。三人裡誰都惶恐起來,尤其是阿吉:
“俞平阿爹,我不該摸你的手,這是我自己心生邪念,不是我們五爺教育的。”
俞平不鬆口:“道歉。”
瘦子惶恐道:“我們都是自願的!”
俞平道:“他要是沒有錯,你們會來我們布店裝馬戲團表演嗎?”
“五爺,使不得!”
那三個人眨眨眼睛就是一場大戲:
“看到五爺嘴巴苦,我吃糖,比吃黃連還苦。”
“看到五爺肩膀酸,我幹活,比手斷了還累。”
“看到五爺心裡痛,我呼吸,比不呼吸還悶。”
俞平插嘴道:“嘴巴苦?嘴巴有多苦?”
本就是無病呻吟,誰知道嘴巴有多苦?俞平此時一問,必然是頓頓吃黃連一般苦。麻霆君眼珠轉半圈,臉上呈現一副正逞強的嘴臉,道:“苦是苦了些,你五爺忍得住。”
俞平便從口袋掏出糖罐,晃了晃,笑道:“是你叫他們丟臉的,快給他們道歉,保證再不來布店騷擾我們了,我也積點德,給你治一下。”
糖罐看著眼熟,麻霆君認出來,是去樞城買給他的;不知道俞平的噩夢做的怎麼樣,總歸麻霆君若是真道歉了,必然又換作麻公館的夥計噩夢不止。他五爺八面玲瓏,必然是有兩邊都能夠較好的法子,哪想的到俞平半眯著眼睛看他,笑意若有似無,像是拋了個媚眼。
麻霆君立刻道:“胖子對不起!瘦子對不起!李喆對不起!”
俞平開糖罐之際,胖子瘦子全放棄了掙紮,剩下阿吉還算活絡,不知道犯什麼,猛然咳了咳。麻霆君自以為懂他,突然慘叫一聲,道:“肩膀酸!”
這屬實在俞平預料之外,糖罐開了一角,忘記掀開。再看麻霆君,麻霆君又愁眉苦臉,道:“哎呀,手都抬不起來。”
想來阿吉的本意並非於此,興許有人能夠能聽見他四分五裂的聲響。
麻霆君真是乖乖張著嘴候著。俞平不想他吃到自己手,把糖彈進嘴,沒料準麻霆君配合得過了頭,早他一步銜了糖走,俞平彈的便是麻霆君的嘴唇。
麻霆君嚼著糖果,唇上火辣辣的痛著,還朝俞平笑一笑——他有什麼好笑得出來?他真是笑得燦爛無比,道:“我吃得太快了,什麼味道都沒嘗出來。再給我一顆。”
俞平道:“不給。”
“小氣什麼,我就多要你一顆,你還有一罐呢。”
“和我討價還價?”
麻家是商業世家,麻霆君從小到大,耳濡目染經商的風氣。可見顏面盡失換來的是嘗到甜頭,他又道:“哎呀,心裡好痛啊。”
俞平不忍戳破,笑道:“心裡痛怎麼吃糖?”
“糖吃進肚子裡,總是要經過心的。”
“張嘴。”
新一顆糖落在麻霆君心上,俞平不給他再討要的機會,笑過便是告別。胖子瘦子阿吉死了好長一會,眼睜睜看著他心情頗好地消失在樓梯之間。
麻霆君心滿意足,唯一的遺憾是捨不得再嚼糖果,光是含著,使得說話時漏著風,感嘆道:“這糖不錯,我要把全樞城的貨架都搬空。”
他最後掃一眼三人,輕飄飄地道:“噯,還是道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