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蕙心嫌他太道貌岸然,剛想把扳指的事情與他撕破,卻看見談文翡手上戴得滿滿當當;
她好些日子前見到嚴太太,嚴太太又添了新玩意,沉香珠串上裝翡翠平安扣,一粒賽一粒綠。凡有那般綠的都是頂級貨色,意義淨是人賦予的——一串沉香木上藏匿多少春天,至於“整座樞城的春天”,不去計較也罷。
談文翡打小在她手裡錦衣玉食慣了,孔雀見了照舊遜色幾分。什麼扳指,什麼寶物,興許真是聚會上自詡名流之輩過嘴癮,談文翡可不興“東宮娘娘烙大餅”一套。
鬱蕙心腦海中雜亂,忽然被她撥開一片,道:“嚴家勢頭不如以前,你媽媽呢?會不會是嚴家在幕後主使的。”
談文翡道:“她要是出手,我只會有行一一個弟弟。”
提起談行一——談文翡不免多說了幾句:“我們之間分成兩派,行一兩邊都處得太平,誰也不得罪,最後坐享其成就行了。”
鬱蕙心便道:“看你和他關系不錯,沒想到背地裡這麼說他。”
談文翡笑道:“話不能這麼說,行一是很討人喜歡的。”
兄弟之間猜透了,唯獨剩一位大小姐。談皎是鬱蕙心不忍心懷疑的,每每回想起少女時期,免不了談皎的黑色裙擺;談皎又是無理由的蒼白,像是擺在暗處的俄國瓷娃娃。
“怎麼不說她?”
……鬱蕙心十五六歲要逃婚,獨自跑去倫敦,先跟船去香島,再搭飛機。談皎還來碼頭送過她。那天海鳥都撲閃著黑色的翅膀。往後塔橋上風一吹,鬱蕙心才想起那是烏鴉。
後來烏鴉掠過她的肩頭——鬱蕙心始終啞著。談文翡等不著迴音,也不作聲,許久才道:“談皎更不會害憑玉,她能夠有今天,純粹是拿憑玉作威。”
外人以為談家裡二爺同四爺咬,沒想到是與大小姐打。鬱蕙心才記得要看他。他再道:“我家以前為了保護憑玉,確實把他塑造得叫人害怕。樞城每年都有來我家面前叫板的,拿他下手,回報最可觀,說不定是什麼毛頭小子用他立威。”
鬱蕙心遲緩道:“有這種人?”
“憑玉上次回家,有人來家門口堵他,一定要和他出去看電影。行一教他滾都不要出去講,否則便宜了那人。誰知道那人很是執著,在門口守候了一天,最後憑玉出去叫他快滾,他才走了。”
談文翡笑了笑緩和,勸鬱蕙心道,“你不用太為他擔心,我反而覺得是天賜良機。”
鬱蕙心才開小差,立馬要懷疑自己的耳朵。談文翡說這樣的話?她道:“怎麼成好事了?”
“他命大才是好事,要是他過幾個月真能夠回來,能用什麼人,除什麼人,一概看清楚了。”
談文翡道,“何況談皎已經替他開始下手,他只用坐享其成。我告訴過你嗎?談皎早就到廣東了。那裡的事務有很多都是憑玉的名字。”
光來幾只烏鴉翅膀,夠把鬱蕙心扇得鬼迷心竅,禁談文翡這麼一說,更加分不清東南西北。
他是和談皎鬥壞了!兩個人皆不成人形,全心撲在談家有限的家業上,逐漸變成兩個怪物。怪物是面目可憎的,談文翡有時卻挺可靠。鬱蕙心心裡亂麻似的斬不開。
“所以——”她頓了頓,“憑玉到底是死是活?”
談文翡聳聳肩,道:“我真的不知道。”
又道:“不過他姐姐沒著過急,我想不是很嚴重。”
鬱蕙心同他無話再講,抬腕看了眼手錶,表盤上鑲一圈鑽,午時格外晃眼,她再拿手擋了擋,才看見時間,道:“你若是沒別的話問我,我們應該走了。”
談文翡卻道:“我前陣子在香島,順手給你弟弟買了顏料,不知道是不是他常用的。都放在家裡,改天帶他來點一點。”
鬱蕙心瞪他一眼:“自己送到鬱公館門口。”
“我想你說得對,我是該偶爾抽空關心身邊人物。”
“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