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悠揚的聲音響起,沈瀝看了一眼時間,八點整。他忽然喊了一聲喬幸的名字:“阿幸。”
喬幸抬頭,窗外劃過一片流光,零零碎碎的色彩,片刻之後便是萬千朵煙花。餐廳裡的所有人都看過去,沈瀝只看著喬幸。小提琴的聲音夾雜在討論聲裡,喬幸忍不住道:“是你安排的嗎?”
這是市區唯一可以燃放煙花的地方,卻只有重大節日才會被批準。沈瀝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目光掃了一眼密集的煙花,說道:“喜歡嗎?”
漆黑的夜,煙花一朵又一朵,鋪滿了視線所及的範圍。“喜歡啊,怎麼會不喜歡呢。”喬幸喃喃著,目光瞬也不瞬,沒有注意到放在面前的手機忽然進了一條來自沈淑梅的簡訊。
☆、040沈淑梅,照片
040沈淑梅,照片
第二日下午,喬幸和沈淑梅在會所見面了。
說是會所,卻又與別處略顯不同,只招待貴婦名媛,服務生全是俊俏的年輕男性。喬幸過去的時候,正看到一個當紅的年輕女明星從裡頭出來。雖然戴著超大號的墨鏡,但鼻子嘴巴太過好認。
喬幸報了名字,服務生領著她去沈淑梅休息的地方。窗外是個方方正正的小院,流水從牆角引進來,用青竹一路傾斜著架到了半空中,再一瀉而下。青磚濕漉漉的,兩側種滿了花木,光線玲瓏,頗顯怡人。
服務生端過來茶水糕點,喬幸點了一下頭,沒有直接坐下,而是站在窗邊看那小院。不多時傳來聲音,沈淑梅挽著一個婦人從裡間出來了。
那婦人是周希顏的母親,懷裡還抱了一隻染了色的寵物泰迪。喬幸心想沈淑梅什麼時候跟周家的人關系這麼好了,面上卻盡量不露出異樣,沖婦人喊了一聲“周伯母”。
喬幸以為和沈淑梅談話,必然沒有旁人在的。哪裡知道,這位周伯母不鹹不淡地沖她點了點頭,然後就在沙發上坐下來了。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糕點,讓懷裡的泰迪湊近聞了聞,似乎沒有她和狗都喜歡的,又把服務生叫過來,重新上了幾盤。這才撿了一塊,咬了一口喂泰迪,自己則飲一口錫蘭紅茶。
沈淑梅似乎不覺得這場景並不適合交談,親親熱熱地喊了一聲“喬喬”,邊坐下邊說道:“我看著長大的孩子裡面,最有出息的就屬喬喬了,最近聽說好幾家大醫院想挖喬喬過去呢。”
這話擺了身份而又似乎顯得親密,喬幸卻覺得格外別扭,沒一個字是在對她說,都不知如何搭話。
那邊周伯母只顧著逗泰迪,喬幸只好說道:“您過獎了,我還在休假,醫院那邊的事都不太清楚的。”
沈淑梅便道:“放假了也常來看看我啊,雖然你不跟阿琛在一起了,但好歹還跟沈家有些關系,這樣冷淡著不太好。你別嫌我跟你說這些,我是把你當自己孩子看的。”
喬幸一貫知道,沈淑梅這人最會做面上的功夫,說話做事都是怎麼漂亮怎麼來。過去她甚至覺得沈淑梅太會做人,怪不得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但自從得知沈淑梅只是利用自己之後,怎麼看這人都透著一種虛偽,並且這虛偽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撕開的。
她此刻這樣說,意思自己的態度不曾因為喬幸和裴喻琛的關系破裂而所有改變,卻也不讓周伯母生出嫌隙,以為自己的女兒不如喬幸。
喬幸的頭皮一陣發麻,只得依舊淡定地說道:“您提點得是。”
她還站著,沒人招呼不敢坐,好在穿的是平底。周伯母笑著逗了一會兒泰迪,然後任這只狗跳下去撒野,對沈淑梅說道:“說起來阿琛也是個好孩子。我們家希顏從小就是嬌慣脾氣,跟阿琛在一起之後雖然總拌嘴,但至少也懂得順從了。”
沈淑梅道:“你別這樣說,我還總讓阿琛多多順著希顏。希顏啊,性格長相都討喜,可憐我沒福分有個女兒。”
喬幸站在旁邊,雖然有點尷尬,她倒聽得挺帶勁的。不過是兩個當媽的在互相吹捧,吹捧的方式卻格外不同。
周伯母誇裴喻琛的方式就是貶低自己的女兒,而沈淑梅則半句裴喻琛的缺點不提,只說周希顏的好。脾氣差說成小孩心性,任性胡為則是浪漫天真。喬幸暗自想,怪不得沈淑梅要從周伯母下手了,根本不是一個段位的。
她聽得開心,冷不防周伯母忽然一聲哎喲:“喬喬,你怎麼一直站著呀,多不舒服。”
“沒事的,伯母。”喬幸說著,終於是坐下去了,離兩個人都不太遠。她心裡面覺得今天這場面有些怪異,卻也沒說什麼。
沈淑梅注視著喬幸的動作,充滿感慨地說道:“現在的孩子跟我們不一樣,都沒有過什麼苦日子。連談戀愛這種事都要翻來覆去地折騰,稍微有點不如意就覺得天塌下來。”
周伯母連聲說了好幾個“對”,開始抱怨起周希顏這段時間的鬧脾氣:“當初希顏和你們家阿琛在一起,我是有點不同意的,兩家畢竟關系沒那麼近,我也不瞭解阿琛那孩子。是明生說,希顏不小了該對自己的事有做主的能力。結果啊,鬧成現在這個樣子,分手不是,複合又不是,見面吵架不見面又心心念唸的,怎麼想的啊。”
說著看喬幸,問道:“喬喬你也是小姑娘家,理解他們的做法麼。”
喬幸心道我哪裡是小姑娘了我家可沒什麼人能讓我這麼折騰,面上堆著淺淺的笑,卻不立刻回答。周伯母恍然意識到,喬幸是裴喻琛的前女友。
雖說某種程度上,喬幸屬於被劈腿的那個。但一來她從未在任何人面前以受害者自居,二來周伯母這些人也不覺得這算是一種傷害——他們根本不會考慮這一層。
周伯母便又繼續和沈淑梅聊天,卻只是覺得跟喬幸討論周希顏的事,彷彿是周希顏不如喬幸。喬幸看著坦然自若聊著兒女家常的兩位母親,明白沈淑梅讓她過來的目的了。
她嘴角勾著淺淺的笑,因為看穿了所以也不覺得憤怒抑或難過。並不是每一個母親都能讓她羨慕,她這些年來真正羨慕過的也只有尹小颯的媽媽,雖然跟女兒有矛盾常吵鬧,但每逢什麼事都會站在女兒的角度去考慮。尹小颯那沒心沒肺的傻缺樣兒,可不是裝不出來的。
喬幸尋思著找個藉口走人,沈淑梅卻忽然又對她說道:“喬喬,你跟阿瀝也談了有段時間了吧。”
沈淑梅臉上帶著關切的笑,盈盈的眼神彷彿沒有半絲虛假。喬幸說道:“是的。”沈淑梅便道:“我聽說昨天阿瀝在新雲廣場那邊放煙花了,是跟你求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