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怎麼說就是丟人。
沈善堂看著沈淑梅“教訓”裴喻琛,沒有吭聲,目光動了動,看向亭外走過來的沈瀝。
亭子不大,當中又擺著桌椅,三四個人正巧。鐘叔過去添置茶水,沈瀝就站在亭下,腰桿筆直,右臂懸吊著,神色平靜。沈善堂的目光落回棋枰上,忽然說道:“會下棋麼。”
沈瀝道:“只會象棋。”
沈善堂道:“過來,我教你。”
鐘叔將棋枰上的黑白子重新歸攏了。沈善堂執黑,先落子,口中慢慢念著圍棋十訣。一不得貪勝、二入界宜緩、三攻彼顧我……沈善堂只管說,內容全是圍棋的一些基本知識。
他比鐘叔大上半輪,卻沒那麼顯年紀。只頭發全白,精神倒是矍鑠,眼中的鋒芒斂著,不見渾濁。老半天見沈瀝一聲不吭,他終於不再說了,直著身子呷了口茶。
沈淑梅看出沈善堂有些不快,適時說道:“阿瀝,這裡坐著的都是沈家人,就不說什麼見外的話了。爸爸接你回來,肯定也是相信你今後能有所改變。功浩跟阿琛是朋友,阿琛也願意出面替你擺平這次的事。你好好養傷,今後低調些就是。”
她這人說出來的都是體面好話,但若是琢磨一下就知道背後還有幾份意思。功浩的事先不說,功洋的車禍死因可是有司法認定的屍檢報告證明與沈瀝無關。但她這番話,卻是直接給沈瀝定罪,然後表示裴喻琛能給沈瀝洗脫罪名。
偏偏這些意思都是半遮半掩的,無從辯解。沈瀝說了聲謝謝,亭子裡就陷入了安靜。
裴喻琛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喊道:“鐘叔公,今兒中午吃的什麼呢,我還餓著。”卻不等鐘叔回答,起身就往廚房的方向跑。
沈淑梅笑著說了句這孩子。
沈善堂原本有五個孩子,三男二女。大兒子早年很有出息,這沈氏的根基有一半是他打下的。後來染上惡習,黃賭毒俱全,差不多是個廢人了。如今在老家的公司那邊掛了個閑職,實際上是被人看管著,每個月領的工資就是生活費。
小女兒熱愛藝術,是一名大提琴演奏家,常年生活在國外,對沈氏集團的經營毫不關心。另外還有二男一女都在沈氏工作,其中大女兒沈淑梅更是集團的最高決策人,外界一直傳言她將接管沈氏集團。
只不過現在沈善堂冒出了第六個孩子,沈瀝。
他還沒有以沈家人的身份在正式場合亮相過。坐牢十年,只有高中學歷,出獄沒多久又惹上功家,這名聲傳出去實在不夠好聽。要是現在進集團,沈家人不介意,各位股東也會不滿。
果然沈善堂說道:“淑梅的意思是好的,你該低調點。今天起先住我這兒,風頭過了再去學校上課,生意上的事聽淑梅安排。”
喬幸跟急救車回來,還沒喝上一口水,又被叫去了住院部。
一個上了年紀的病人因為骨質疏鬆引起的骨折而住院,同時患有風濕。這種潮濕天氣裡渾身都在疼,又認為止疼藥會讓身體有依賴,堅持不服用,痛得在床上打滾。家屬也不勸他吃藥,只一個勁兒地要醫生想辦法。
骨科有兩位公認在跟病患溝通方面脾氣最好的年輕俊才,一個李硯之,一個喬幸。這會兒李硯之在手術,護士直接把喬幸拉過來增援。
平時都是單休,這次好不容易輪到雙休,沒想到還是忙成狗。喬幸安撫完病人和病人家屬,胃病又犯了,趴在值班臺上可憐兮兮地跟護士討泡麵。
急診那邊送過來幾個要住院的病人,卻輪不到床位。醫務室主任過來看了一眼,說道:“病人家屬說608的4號床是空著的?”
喬幸正在把火腿往泡麵盒裡掰,聞言道:“4號床不是沈瀝的麼,他辦理出院手續了?”
護士道:“沒有。”
沈瀝是被警察帶走問話的,喬幸不清楚要不要拘留。醫院的床位常年緊張,偏偏沈瀝的空閑了大半天,指不定就會有不知情的家屬投訴。
喬幸問:“有沈瀝的電話麼,打過去問問。”
護士道:“打過了,沒人接,是酒店的座機。”
喬幸:“……”
醫務室主任說道:“要不這樣吧,先把沈瀝的床位讓給別人,騰出空床位之後再留個給他?”
沈瀝是喬幸的病人,主任這口氣很給喬幸面子了。但這種操作不僅不合規定,也容易引起糾紛。先不說能不能騰出空床位特意留給誰,只提把這位病人的床位讓給那位病人,就會引發兩方不滿。
拿不定主意的新人耳根子軟,容易被這所謂的權宜之計忽悠了,結果經常是被科室點名批評。喬幸心裡瞭然,要床位的多半是醫務室主任的熟人,否則只會通知病人週一再辦理住院手續。她默默揉著自己的胃,有些為難。
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