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開科舉以來,進士科最受重視。
凡進士科,試詩、賦、論各一首,策五道,帖《論語》十帖,對《春秋》或《禮記》墨義十條。
五萬舉子,大半志在進士及第。
開寶、天清等寺年初就開始修繕,並以玉清昭應宮為貢院。
晏殊、石中立、范仲淹、鄭向、胥偃、李淑、邵煥、洪澈、歐陽修等考官早在三月中就鎖進玉清昭應宮出題。
這是趙禎親政以來的第一次科舉,他格外重視,圈定了範圍。
劉緯則從中抽去涉及《論語》的內容,並以春闈的“春”字為第一策,特地標明景、物、人、喻等題材不限,不求新穎,只重立論。
“無用之學”,呼之欲出。
偏偏進士科獨重論語,就算不識字的武官也知道要出大事。
五萬舉子起鬨,不得是血流成河?
但劉緯輕飄飄的來了一句:“今科進士以經世致用為主,暫罷貼經。”
這是進士科!
不是特奏名!
給四萬舉子大開方便之門,那得多大的勇氣?
施恩容易施禮難!
《論語》十帖的難度不小!
有今科四萬舉子為故事,下一科舉子願意重戴枷鎖?
說是暫停,其實是廢除。
黃昏,各大試場監院內侍奏進士科舉子感恩涕零、諸科並無不滿情緒。
臨門一腳,迎來天翻地覆的改革,竟然不見諫官、言官彈劾。
御史中丞杜衍一肚子牢騷,就差指著劉緯鼻子罵“無恥”。
因為六大試場並行,為了彰顯公平、公正,劉緯堅持每一道崗位均由言官或是諫官+文官+使臣+內侍+胥吏共同擔任。
諫議大夫、侍御史知雜事全都在試場一線,怎麼著也是三天以後的事。
劉緯一奏接一奏。
請置甘肅路、青海路、雲南路。
請改科舉每三年一試,永為定製。
凡落第舉子,且文理通順,願赴甘肅路、青海路、雲南路、廣南東西路任州縣文書或是州學助教者,給半俸維持生計,滿兩年免解試。
特奏名亦循此例……
杜衍不敢再猶豫下去,劾劉緯私通外國、穢亂外國宮室。
範諷也認為劉緯有挾恩舉子行事之嫌。
劉緯大大方方的承認確實有一耿姓居士在同安家宅客居,但不承認耿氏的契丹宮人身份,“鹹平末,契丹南下,掠我丁口無數,敢問杜中丞,是官、軍無能?還是民心思虜?罪否?”
杜衍道:“民身不由己,耿氏卻入契丹掖庭,不可同日而語。”
劉緯問:“幽州自古皆是漢地,我大宋無力光復故土,就能視燕地漢人為從虜之民?化外寒心,談何一統?”
杜衍據理力爭:“耿氏在契丹治下,併為契丹聖宗誕下一子,不能再視其為漢人。”
“我大宋為中國正統,宋中丞為朝廷重臣,氣度怎能不如曹阿瞞?”劉緯振振有詞,“東漢興平中,天下喪亂,蔡文姬為胡騎所獲,沒於南匈奴左賢王,在胡中十二年,育有兩子。曹阿瞞惜蔡邕無嗣,遣使以金璧贖之,重嫁於祀。”
杜衍氣極反笑:“陷燕地漢女,數以百萬計,劉相怎能厚此薄彼?”
劉緯道:“杜中丞劾某私通外國、穢亂外國宮室,竟不知耿氏出身?其父耿紹忠曾為太宗朝右千牛衛將軍,同僚之女,怎能無動於衷?”
杜衍怒不可遏:“請陛下重賞劉相,以勸天下。”
劉緯道:“某少不修已身,累一子流落在外,幸得先帝垂憐,御筆錄其名,付宗正寺留薄,以便他日相認,請杜中丞查驗。”
杜衍無意查驗,自請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