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祥符九年七月十一日,正午。
飛蝗過境京師,自西而東,綿延十里,鋪天蓋地,恍若日食。
真要是日食,反在趙恆意料之中。
因為河西節度使、知許州石普在六月煞有其事的上奏:“九月下旬,日食者三。臣又聞,商賈自秦州來,言唃廝囉欲陰報曹瑋,請以臣嘗所獻陣圖付曹瑋,可使曹瑋必勝。”
趙恒大怒,囚石普於京師待勘,九月下旬日不食,坐其私藏天文之罪。
其實,飛蝗過境早有徵兆。
知陳州馮拯於六月二十五日上奏:“境內有蝗,遣官祭告,焚捕已盡,田稼無害。近頻得雨,麥菽滋茂。”
雖然馮拯輕描淡寫,趙恆卻很清楚臣子的忌諱之處,況且蝗旱往往不分家,他一點也不敢大意,立即遣內侍赴京東、河南、陝西、京西、河北督諸促捕蝗。
各路反應耐人尋味。
內侍自嵩山來奏:蝗飛至山南,遇雨悉殞於澗中……
河東轉運使陳堯佐言:潞州致祭,蝗悉出境,鄰州或祭或驅,皆漸殞散……
京西言:歲稔已收……
開封府言:祥符縣赤岡村蝗附草而死者數里……
但趙恆遣張景宗至京郊親驗,看到的卻是另外一番景象:蝗蝻頗多,西隅田家,粟止數畝,睹蝗至,相顧而泣,俄悉飛去無傷,亦有豪族設長塹埋瘞而益多者……
西京洛陽至東京開封這條歷史悠久的官道之上,再不見往日繁華,沿途盡是因生計所迫而鬻牛者。
中央、地方迥異。
趙恆不知如何是好,詔江、淮發運司歲留上供米五十萬,以備饑年賑濟。
很明顯,百官已達成一定默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並把責任推到在京衙內身上,稱蝗、旱由大臣子弟恣橫所致。
遂詔:朕勤遵治化,用致洽和。而近以螟蝝傷於稼穡,考前書之所記,由部吏之侵漁,屬者郡縣之官、昌法不檢,子弟之輩、怙勢肆求,民實怨嗟,氣用堙鬱,俯從輕典,恐長弊風……
石康孫樹大招風,連夜趕赴武州,準備與楊信威互調。
勳貴、權要子弟紛紛回鄉祭祖。
勾欄瓦肆,為之一靜。
但坊間非議不止,群情激奮。
於是,王旦抱恙辭官。
趙恆不許。
樞密使、同平章事陳堯叟以病出外,罷為右僕射。
兵部尚書、參知政事丁謂罷為平江節度使,出知升州。
按理說,樞相、參政出外,平息輿情綽綽有餘。
偏偏劉緯揪著不放,請以占城米十七萬石賑濟河北、河東。
“昨年,泉州市舶司歲課經海州輸京,行至泗州入漕,屢遭江淮發運司官吏為難。今歲之米,恐蹈覆轍。臣聞京東、河北為飛蝗肆虐,民以冬食度秋日,來年難以為繼。而飛蝗所至遺種,明春必然滋長。宜令民掘蝗種,每一升給占城米一升。請陛下以蒼生為念,命京東、河北差軍卒至海州轉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