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以民為軍糧,加速了唐末五代的黑暗化。
吃人不再是禁忌,區別在於民、敵、生、死。
秦宗權殺民醃屍,車載以從,以為供給……
李克用所部乏食,脯屍肉而食之……
李罕之以俘剽之民為資,啖人作食……
呂兗呂端之祖)守滄州,設宰殺務,選男女羸弱者,飼以麴麫而烹之,以給軍食……
趙思綰困守長安,取婦女、幼稚為軍糧,日計數而給之,每犒軍,輒屠數百人,如羊豕法……
趙匡胤立國,軍以人食仍然不止。乾德元年討湖南,主將李處耘李繼隆、明德皇后之父)把大規模吃人作為一種軍事手段,釋所俘體肥者數十人,令左右分啖之……
反是被王曾視為“虜”的契丹,從未以人為軍糧。
誰是夷?
誰是夏?
所謂夷夏之防,只是個笑話。
契丹自稱北中國,勉強算是唐末五代時期中國的一塊遮羞布。
公元904年,朱溫弒唐昭宗李曄,公元907年稱帝,國號大梁。
拉開五代十國序幕,是人人都以正統自居的亂世。
耶律阿保機也在這一年燔柴告天,即皇帝位,號“天皇帝”。
但契丹此時尚無文字,禮儀之事也就無從說起,惟有奉行拿來主義,繼承唐朝衣缽,官制、禮制儘可能的保持著原汁原味。
反觀朱溫所建的大梁,歷經唐、晉、漢、周、宋五代蹂躪,“弒主”、“兒皇帝”等不倫事罄竹難書、慘不忍睹……
歐陽修是怎麼評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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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之亂極矣,傳所謂“天地閉,賢人隱”之時歟!當此之時,臣弒其君,子弒其父,而縉紳之士,安其祿而立其朝,充然無復廉恥之色者皆是也。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至於兄弟、夫婦,人倫之際,無不大壞,而天理幾乎其滅矣。”
但歐陽修作為政治家、文學家、史學家,還是沒能逃脫歷史的侷限性,把契丹這條漏網之魚忽略了。
這也是北宋士大夫的通病,一方面視契丹為虜,一方面畏契丹如虎。一方面自以為是,一方面無視其長。
其實,澶淵之盟以後,趙宋、契丹至始至終都是平起平坐的對等關係。
文字往來為“書”,有別於高麗、党項、女真、回紇這些蕃屬之類的詔敕往來。
使臣往來則升等,凡大起居以上行拜舞之禮、依本國之制,而趙宋和契丹大起居之禮並無太大區別。
因為契丹那一套完全是拿來主義,反倒是趙宋禮儀傳自梁、唐、晉、漢、周,早已面目全非。
誰都沒資格指手畫腳。
王安石、歐陽修、王珪、富弼、蘇頌、包拯、宋綬、沈括、蘇轍、蔡京這些當世人傑留下無數出使契丹的名篇,卻又從不言跪拜之禮。
數千裡奔波以後,往往又會熄滅收復幽薊的雄心,從而維持兩國和平長達一百二十年之久。
雖然他們不知兵,但曾任職於轉運司,深知後勤補給的不易。
宋使朝覲契丹皇帝之地,多在中京今內蒙古赤峰寧城)、上京今內蒙古巴林左旗)或是之間野地遊離,其次是南京今北京)。
而中京至南京九百里,至上京七百里。
倘若由雄州出兵,奔襲二百五十里,一戰而下南京,再中京,後上京,卻又不可能像契丹南下那樣以戰養戰,境外補給線最少也有兩千裡。
沈括曾就宋軍後勤做過詳細計算。
“凡師行,因糧於敵,最為急務。運糧不但多費,而勢難行遠。餘嘗計之,人負米六鬥,卒自攜五日干糧……三人餉一卒,極矣,若興師十萬。輜重三之一,止得駐戰之卒七萬人,已用三十萬人運糧,此外難復加矣。”
以趙光義兩次北伐來看,二百五十里是宋軍最大作戰半徑。
七萬戰卒,以三十萬民夫運糧,每戰必勝,且一戰而下,十六日進五百里。再進五百里,補給線加倍,需九十萬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