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有文明,至治何以復?”
簡而言之:結繩記事不如方冊昭昭,炎黃子孫確實需要一場祭祀大典重正衣冠,封禪泰山乃億兆民心所在。
荀子、天子均為聖人,不宜詆譭、駁斥,而劉緯的圓滑又令人無處拿捏。
孫奭退而求之:“河中府文武官、將校、耆艾、道釋請祀汾陰后土,陛下婉拒以地遠勞費。但若來年豐稔而國又有盈餘,恐會反覆。嘉瑞出身微末,深知民間疾苦,而今隨侍御前,理應直言不諱。”
劉緯硬著頭皮表態:“陛下已命薛映祭謝汾陰后土,今再親祀確實不合時宜。請先生劾河中府文武官媚上佞妄,學生願附驥尾。”
孫奭似笑非笑:“且不說祖宗不以言事罪人,河中府請祀汾陰后土、亳州請祠太清宮、五嶽四瀆所在州府請祭山川,舉國癲狂,劾到何時?”
劉緯問:“何以舉國所向,惟先生逆潮流而行?”
孫奭沒那種舉世皆濁我獨清的情懷,卻能引史為證:“始皇帝、漢武帝、唐明皇刻石頌功之後,無不大興土木,黎庶苦不堪言,化作賊盜蜂起,夷狄趁虛而入。陛下昨年封泰山,明年祀汾陰,後年大興土木……”
“先生所言極是。”劉緯深深一揖,“可先生有藏書之癖,學生有愛美之心,世人無不有一己之私,陛下身為一國之君,於外親征禦敵,於內愛民如子,勤政用儉,虛懷若谷,效仿先賢以神道設教、鎮服四方,何錯有之?但若假以時日,先生憂懼成真,學生願隨先生死諫。”
有宋一朝,從無死諫一說。
孫奭不願意,也沒想過。作為當世大儒,他教書育人的興致大過為官興致,一直想以親老為由解官歸侍,或是求典近郡,以便奉養七十五歲高齡父親。
孫奭絕對想不到。
雖然趙恆不出意外的大興土木,卻走上了一條與始皇帝、漢武帝、唐明皇、乃至歷代帝王截然不同的道路。
只役軍匠,免擾平民。
虎翼軍以下禁軍赴昭應宮隸役,月俸之外,別定添給,頻與換易。
工匠、役夫三伏日、寒冬不作,徭役之外,優給其直,或月賜緡錢,或月給米粟,另賜衣物。
商賈入官木在路稅算,悉蠲免之。官收市者,即賜給直,無得抑配。
軍匠、役夫、商賈趨之如騖。
長達八年的基礎設施建設緩緩拉開序幕。
初期,禁軍每季一易,京畿駐軍多有不平。
趙恆聞訊,遂詔每月更代,均其給賜。
後世一味貶低昭應宮的修建,卻對形象工程視而不見,區別何在?
其實。
丁謂對趙恆的大手大腳很是不以為然,曾上疏力勸:“東封及汾陰賞賜億萬,加以蠲復諸路租賦,除免口算,恩澤寬大,恐有司經費不給。”
趙恆批答令後世當政者汗顏:“國家所務,正在澤及下民。但敦本抑末,節用謹度,自當富足!”
簡而言之:藏富於民。
看似荒誕不經的治國理念,在玉清昭應宮建成後的第四年收到奇效,國庫盈餘冠絕古今。
不管怎麼說,大中祥符元年國泰民安,四海昇平。
趙恆喜不自勝:近覽邊奏,皆言今歲物價甚賤,芻藁三錢易兩圍,麥粟斛百餘錢,此民間儲蓄之時,歲有豐約,固亦常理,古之善教,不若備預也。
王旦對曰:“國家納契丹和好已來,河朔生靈,方獲安堵,雖每歲贈遺,較於用兵之費,不及百分之一。昨陛下登封告成,天地助順,蓋人事和而天象應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