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博士、接伴使王曙的額頭滲出幾滴汗珠,擔心契丹來使看了和親詩上火。
“王博士?貴國劉嘉瑞在哪間廨舍,若是方便,可否冒昧一見?”耶律元忽然抱拳問,他這幾日沒給王曙找過麻煩,一切禮儀均遵循景德三年耶律留寧一行人出使故事,處處有理有據,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王曙不帶一絲猶豫的去了館閣廨舍,對廊下笑作一團的劉緯、晏殊、邵煥視而不見,直接找上杜鎬,陪著笑臉求了幾句。
杜鎬衝劉緯遠遠一揮手:“陪王曙走一趟,別添亂。”
劉緯哭笑不得:“王博士直接吩咐就好,還怕下官不聽招呼?”
王曙邊走邊交待:“涉及禮聘事,杜待制不點頭,我哪敢開口?耶律元為人知書達理,這幾日提了三次,我以你守制為由婉拒三次,今日這情形,實在推不掉。”
劉緯對景德四年的契丹賀承天節來使沒什麼印象,默默無聞是一方面,兩國國史同一人名的差異才是主因。但他並不介意同耶律元等人打交道,甚至願意主動靠近,因為這些人是日後契丹劇變時可以團結的物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耶律元等人也知道過於唐突,改在廨舍外翹首以盼,友好姿態十足。
劉緯遠遠抱拳連拱,據站位精準辨人:“見過上將軍、節度使、李將軍、李少監,諸位來使一路辛苦,不才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耶律元側身作請:“是我等冒昧,劉書記不要見怪。”
耶律諧裡頗有深意的笑道:“劉書記果然一表人才,這一路兩耳磨出繭,仍是日日新鮮。”
劉緯收放自如:“節度使見笑,也請節度使海涵,三年盟誓難抵燕趙、幽雲大地百年離亂,兩國民間均需安撫,不才苦心相信諸位來使都能理解。”
耶律諧裡尷尬笑道:“是某失言,讓劉書記誤會。我大契丹太后殿下、皇帝陛下常以劉書記為榜樣,鞭策宗室子弟上進,一直想著劉書記今冬明春能在南京路現身說法。”
劉緯朝柔儀殿揖道:“我大宋皇后娘娘大行,不才屢受我大宋皇后娘娘恩遇,理應守制三年,朝貴國皇帝陛下、太后殿下之心只能暫時放一放,日後出使貴國,還得請諸位來使一盡地主之誼。”
“應該的。”耶律諧裡頻頻點頭,“劉書記比王博士痛快,某這幾日想嚐嚐碧光酒……沒有,想聽碧桃、香墨兩位娘子唱曲也不行,王博士日後使我契丹,某一定讓他躺在酒池肉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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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緯一本正經道:“節度使錯怪王博士了,碧光酒已為榷商買斷,與其口感相仿者不在少數。碧桃、香墨兩位娘子如今登臺獻藝,每場兩千人,實在是脫不開身,幾位來使若有興致可赴廣寒一賞。”
耶律元連忙打圓場:“王博士一直盡職盡責,劉書記莫當真。”
劉緯語重心長道:“相信四位來使屆時擔任接伴、館伴一職也會像王博士這樣盡職盡責,但也不可能事事都如人意。貴國太祖以炎黃子孫自居,而你我兩國除了法式、衣著、習俗之外,並無任何不同,卻有屍橫遍野在目、百年血淚在喉……”
王曙、耶律元、耶律諧裡、李琮、李操等人無言以對,盡皆沉默。
劉緯幽幽一嘆:“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我等儘可能的求同存異,以百年友好磨去百年血淚,青史方不諱言昨日之慘烈。”
……
一線曙光撕破天際,東華門鐘鼓齊鳴。
文武百官依秩佇列,靜待宮門開啟。
契丹來賀承天節使則位於六部尚書之後、文武百官之前。
耶律諧裡一邊幻想把這些文武百官擄回契丹能換多少錢,一邊目不斜視的逮著並肩而行的耶律元說笑:“某怎麼感覺這劉緯比那王旦更像宰相?一套一套的,真是奇了怪。”
耶律元小聲啐道:“你我若是被耶律留寧比下去,拿什麼見橫帳宗親?”
耶律諧裡熱臉貼了冷屁股,翻著白眼無語問天,只覺皇城上空祥雲籠罩、金光閃閃……
轟隆隆!
東華門緩緩開啟,執戟金吾出列。
王旦、王欽若、趙安仁並駕齊驅。
使相、三師、三公、尚書、三司使、知開封府、御史中臣依次遞進……
耶律元輕輕一夾馬腹、一撣韁繩:“莫要失了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