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福建、廣東等地區的圍樓興起於宋末元初,是大量南遷漢人對時局的絕望表現,不再將人身安危寄望於國家政權之下,轉而以宗族為單位結寨自保,外形封閉,內部開放,包括但不限於衣食住用、牲畜家禽、倉儲水源、祠堂、學堂……
矗立在京師西郊、汴河沿岸的兩座圍樓建設如火如荼,談不上是半成品,但已初具雛形,自保用心得以淋漓盡致的展現。
忙忙碌碌的工匠之中,可見十來名裹著頭巾的僧人。
張齊賢召來工匠隨侍,邊看邊問。
劉緯也在一旁解釋:“下官只提供雛形、概念,其中關鍵,需要匠人慢慢摸索,本想有了樣板再呈奏。”
張齊賢道:“緣邊承受不起這種花費。”
劉緯道:“先把樣板豎起來,官給田地,許民自建,但必須接受驛站入駐,緣邊村落完全可以改用這種圍樓代替。十年八年難成規模,二三十年應該差不多。”
張齊賢不置可否:“這些僧人準備赴吐蕃建寺?”
劉緯道:“能不能成,得看他們天分,就算建不起來,有我漢僧氈帳豎在吐蕃,至少不用擔心大軍迷路。”
張齊賢笑了:“李繼隆把失期瀚海引為畢生憾事,你這東床快婿便置圍樓為耳目,他若地下有知,定能含笑九泉。”
劉緯揖道:“受何亮《安邊書》啟發,拾人牙慧而已,當不起尚書盛讚。”
張齊賢兩手一攤:“何亮氣魄不如你,百年之後,圍樓星羅棋佈於緣邊,賊無隙可鑽,為在夾縫生存,恐會效仿自保,廢其居無定所之長,緣邊破賊,再無逾期之失。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老夫心有餘而力不足。”
劉緯沒接話茬,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次日,張齊賢離京赴任。
趙恆不僅遣醫官隨侍左右,還命張齊賢幼子張宗信同行,另賜御藥若干。
劉緯的心思全放在何亮身上,慈恩院行之有效的藥方、成藥整整兩大箱,並再三囑咐何亮每次回京述職一定要到慈恩院走一走。
劉緯這種“但凡才俊不見青史、必然早逝”的心情,旁人無法體會。
終宋一朝,騷客無數。
但能決定國家命運的只有王安石,卻又充滿爭議。
司馬光的正直、蘇軾的才情於國無益,反而名垂青史。
更別說何亮這種毫無底蘊,才情不彰,且不長壽,只知埋頭苦幹的尋常文人,年近四十,更像能吏,而非騷客。
史上,《安邊書》自誕生起,就默默無聞,直到六十五年後的英宗治平二年,党項尾大不掉、成為甚於契丹的心腹大患時,宰相韓琦才翻出何亮奏疏,還其公道:亮謂靈武不可棄,棄則西人必吞諸戎,為後大患,當時不能用,而今悉驗焉。
劉緯一心送何亮去該去的地方,這種人即便不是助力,也不會是阻力。
林憲傑在一旁乾瞪眼,他近來常住慈恩寺,與傳世和尚日夜相伴,既為學習閩南語,也為熟知泉州一代海商勢力分佈,隱隱指向即將為官之地。
……
九月二十九日。
李宗諤、閻承翰、錢易出使契丹,迎娶耶律燕哥。
石康孫、楊信威、李昆偷偷摸摸的跟在後面,僅差半日路程。
有人喜,有人怨。
但又人人心安。
王旦率百官表奏盛讚:國家與契丹和,三年於茲矣,計其不勞干戈、不費財用之外,河朔人民頓息飛挽……
九月三十日。
殿中侍御史趙湘上疏請封禪。
為王旦所斥:“封禪之禮,曠廢已久,若非聖朝承平,豈能振舉?”
趙恆好生沒趣:“朕之不德,安能輕議?”
劉緯也在這時添亂,請以丁謂所上《景德會稽錄》為光教學院教材。
趙恆早就沒把劉緯當孩子看了,“卿意欲何為?”